摸底考试的通知如同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在班级里激起层层涟漪。夏惜元坐在座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边缘，耳边是同学们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听说这次考试会决定期中前的座位安排..."
"李老师最擅长搞突然袭击了..."
"宋微林肯定又是第一..."
夏惜元抬起头，视线越过几排座位，落在教室右前方的那个身影上。宋微林正低头翻看一本习题集，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侧脸，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他似乎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偶尔在纸上写下几笔，眉头微蹙又很快舒展。
"惜元，你复习得怎么样？"宁可可的声音从教室后门传来。她趁着课间溜过来，半个身子探进教室。
夏惜元收回目光："还行吧，就是数学还有些题型不太熟悉。"
"你肯定没问题的！"宁可可拍拍她的肩膀，"对了，听说你们班这次摸底考会按成绩排座位，前十名坐前排。"
夏惜元刚要回答，上课铃骤然响起。宁可可做了个鬼脸，匆匆跑回自己的教室。
李老师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来，眼镜后的目光严肃而锐利。"考试时间两小时，现在把课本都收起来。"她将试卷分成几叠，递给第一排的同学往后传，"这次考试会计入平时成绩，请大家认真对待。"
试卷传到夏惜元手中时，她闻到一股淡淡的油墨味。翻开第一页，密密麻麻的题目让她的心跳陡然加快。指尖微微发凉，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教室里只剩下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夏惜元从选择题开始做起，前几道还算顺利，但到第五题时，她的笔尖悬在纸面上方，迟迟落不下去。
这是一道关于三角函数的选择题，题干复杂，四个选项看起来都很相似。夏惜元在草稿纸上反复演算，得出的答案却不在选项中。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偷偷抬眼环顾四周——大多数同学都低着头奋笔疾书，而右前方，宋微林已经翻到了第二页。
他的坐姿很放松，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握笔在试卷上流畅地书写，偶尔停下来思考几秒，又继续作答。那种游刃有余的姿态让夏惜元感到一阵莫名的挫败。
"还有四十分钟。"李老师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夏惜元猛地回神，强迫自己跳过那道题继续往下做。填空题和计算题相对简单些，她的信心逐渐恢复。当做完最后一道大题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她重新回到那道卡住的选择题，重新审题、画图、计算。这一次，她换了一种思路，终于得出了与某个选项相符的结果。刚准备填涂答案，笔尖却突然不出墨了。她用力在草稿纸上划了几下，只有几道浅浅的痕迹。
"怎么会..."夏惜元小声嘀咕，慌乱地翻找笔袋。备用笔昨天用完忘记补充，橡皮、尺子、修正带——就是没有另一支笔。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的心跳越来越快。正当她犹豫是否要向老师求助时，一支黑色中性笔从右前方被推到了她的桌角。
夏惜元抬头，对上宋微林微微侧过来的脸。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可以用这支笔，然后走到讲台，将试卷提前交了上去。
那支笔很普通，黑色磨砂笔杆，握笔处有轻微的凹陷，似乎经常被使用。夏惜元愣了一下，轻声道谢后赶紧填涂答案。笔尖流畅地在答题卡上滑动，墨水颜色比她平时用的要深一些。
"时间到，停笔。"李老师的声音响起，"从后往前传试卷。"
交完试卷，教室里立刻炸开了锅。同学们三三两两讨论着答案，有人欢呼有人哀叹。夏惜元握着那支笔，犹豫着该如何归还。
宋微林已经侧过身来，正和同桌的江辰星争论一道题的解法。他边说边用指尖在桌面上画着看不见的图形。
"但前提条件都满足啊，"江辰星不服气地反驳，"而且我验证过了..."
夏惜元站在一旁，等他们告一段落才上前。"谢谢你的笔。"她将笔递过去，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小。
宋微林转过头，似乎这才注意到她。他接过笔，随意地插进胸前的口袋："不客气，你最后做出来了吗？那道三角函数题。"
夏惜元没想到他会记得这个细节，点点头："嗯，换了个思路就通了。"
"其实那道题有个陷阱，"宋微林的眼睛亮了起来，"题干给出的角度范围是关键，很多人会忽略..."
"喂喂，别忙着给竞争对手讲解啊。"江辰星插嘴道，冲夏惜元笑了笑，"这家伙就爱显摆自己的解题技巧。"
宋微林用手肘捅了他一下，转向夏惜元："我是宋微林。"
"夏惜元。"她说出自己的名字，感觉这三个字在唇齿间有些生涩。
"惜元...珍惜的惜，元气的元？"宋微林问道，见她点头，又补充道，"好名字。"
简单的对话后，上课铃再次响起。夏惜元回到座位，发现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时已经微微出汗。她悄悄看了眼右前方，宋微林正低头整理书本，后颈处的头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下午的考试是英语，夏惜元准备充分，答题过程比上午顺利得多。交卷时，她注意到宋微林是第一个完成的，此时正望着窗外出神，侧脸在夕阳下镀上一层金边。
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迫不及待地收拾书包。夏惜元慢条斯理地将试卷夹进课本，听见李老师宣布："考试成绩明天公布，后天按新座位表就座。"
走出教学楼，九月的风带着微凉拂过脸颊。夏惜元抬头看向天空，几朵白云悠闲地漂浮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卡住的题目，突然没墨的笔，还有那支递过来的黑色中性笔——都像是一场小小的冒险。
"惜元！等等我！"宁可可从后面追上来，气喘吁吁地挽住她的胳膊，"考得怎么样？"
"英语还行，数学有点难。"夏惜元如实回答。
宁可可做了个鬼脸："别提了，我们班数学最后两道大题几乎全军覆没。对了，"她突然压低声音，"我听说宋微林提前半小时就交卷了，是真的吗？"
夏惜元点点头："他确实做得很快。"
"不愧是年级第一啊。"宁可可感叹道，随即眼睛一亮，"哎，你们说话了吗？"
"借了支笔而已。"夏惜元轻描淡写地回答，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宋微林说"好名字"时的表情。
两个女孩沿着林荫道走向校门。宁可可滔滔不绝地讲着五班的趣事，夏惜元安静地听着，偶尔应和几句。
路过公告栏时，一群学生正围在那里指指点点。宁可可立刻拉着夏惜元挤进去："是不是成绩出来了？"
但公告栏上贴的是社团招新海报，五颜六色的纸张拼贴在一起，宣传着各种活动。宁可可失望地撇撇嘴，突然又兴奋起来："惜元，我们参加同一个社团吧！反正不同班也能一起活动。"
夏惜元浏览着海报："你想参加什么？"
"动漫社！或者街舞社也不错..."宁可可指着几张设计花哨的海报，"你呢？"
夏惜元的视线停在一张素雅的海报上——文学社招新，白底黑字，右下角画着一支羽毛笔。"我可能会选这个。"她指了指。
宁可可夸张地叹气："就知道你会选这种安静的社团。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放学后一起回家！"
校门口，两人道别后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夏惜元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脑海中不自觉地回放着今天的考试场景。那支递过来的笔，还有宋微林谈论题目时发亮的眼睛，都像被阳光镀了金一样鲜明。
转过街角，一家文具店的橱窗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笔。夏惜元驻足片刻，推门走了进去。货架上，一支黑色磨砂中性笔和宋微林那支几乎一模一样。她拿起来看了看，又放回去，最终选了一盒彩色荧光笔。
走出店门，暮色已经笼罩了街道。路灯次第亮起，夏惜元加快脚步，书包随着步伐轻轻拍打着后背。明天成绩就会公布，她既期待又忐忑，就像站在一扇未知的门前，不知道推开后会看到怎样的风景。
但有一点她很确定——那支黑色中性笔传递过来的温度，还有那个说"好名字"的声音，已经像一粒种子，悄悄落在了记忆的土壤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