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板擦与粉笔灰

考试后的第二天，成绩出来了。

夏惜元把数学试卷折成小小的方块，塞进书包最底层。数学95分，用红笔写的数字像一道伤口，在昏暗的教室角落里格外刺眼。

"这次全班平均分107分，"数学老师的声音还在她耳边回荡，"没够线的同学要加把劲了。"

夏惜元因此闷闷了一整天，终于等到放学了。

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夏惜元抬头看了看值日表——今天轮到她打扫卫生。她慢吞吞地走向讲台，拿起黑板擦。夕阳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粉笔灰在光束中飞舞，像是被惊扰的微型雪暴。

"还有人啊？"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夏惜元转头，看见宋微林倚在门框上，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头。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被PS过一样不真实。

"我...我在值日。"夏惜元下意识把黑板擦藏在身后，仿佛那会暴露她不及格的数学成绩。

宋微林走进教室，书包甩在课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巧了，我也是。"他指了指值日表，"上周我请假，补值日。"

夏惜元这才注意到值日表上宋微林的名字后面确实画了个小小的叉。她点点头，转身继续擦黑板。粉笔灰呛得她鼻子发痒，但她不敢打喷嚏，怕惊扰了教室里微妙的安静。

"你擦得太温柔了。"宋微林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手里拿着另一块黑板擦，"看，要这样。"

他示范性地用力擦了几下，粉笔灰簌簌落下。夏惜元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青柠香气，混合着阳光晒过棉布的味道。这个距离近得能看清他后颈处细小的绒毛，在夕阳下呈现透明的金色。

"我...我自己来就好。"夏惜元往旁边挪了一步。

宋微林耸耸肩，转身去整理讲台上的粉笔盒。夏惜元偷偷瞥了他一眼——作为年级第一，宋微林在班里就像个发光体，女生们课间总爱围着他问问题。而她，夏惜元，开学两个月了还叫不全班里同学的名字。

"你是叫夏惜元吧？"宋微林突然问道，手里摆弄着一支红色粉笔。

"嗯。"她轻声回答着。

“名字真好，像小说女主角！”宋微林说道。

“谢，谢.....咳....咳咳”

粉笔灰突然呛进夏惜元的喉咙，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脸颊发烫。宋微林连忙递来一瓶水："没事吧？"

夏惜元接过水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像被静电打到一样缩了回来。"谢谢。"她小声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努力平复呼吸。

"你平时挺安静的。"宋微林靠在讲台边，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我几乎没听你在课上发过言。"

夏惜元攥紧了黑板擦："没什么好说的。"

"才不是呢。"宋微林拿起一支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个夸张的箭头，指向她刚擦干净的区域，"你看，你擦的黑板比我擦的干净多了。这叫什么？术业有专攻。"

夏惜元忍不住笑了。宋微林也跟着笑起来，眼角挤出细小的纹路。那一瞬间，年级第一的光环消失了，他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爱耍酷的男同学。

"其实我注意到你了，"宋微林突然说，"你总坐在窗边那个位置，有时候上课会盯着外面的树发呆。"

夏惜元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确实喜欢看窗外那棵银杏树，看着它的叶子从绿变黄，但她没想到会有人注意到这个习惯，更没想到这个人会是宋微林。

"我..."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转移话题，"你要拖地吗？我去打水。"

"一起吧。"宋微林拎起水桶，轻松得像是里面空无一物，"你拿拖把。"

走廊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他们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夏惜元走在前面，能感觉到宋微林的目光落在她的背上，让她不自觉地挺直了腰。

"你数学是不是不太好啊？"宋微林突然问道。

夏惜元的脚步顿住了，血液一下子冲上脸颊。她僵硬地转身，看见宋微林脸上并没有嘲笑的表情，只是单纯的好奇。

"我看到你藏试卷了，"他解释道，"其实没什么，我英语也很烂。"

水房到了，夏惜元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啦啦地注入桶中，掩盖了她过快的心跳声。"95分。"她终于说出口，声音几乎被水声淹没。

"什么？"

"我数学考了95分。"夏惜元提高音量，突然有种奇怪的释然感，仿佛终于卸下了一个重担。

宋微林没有立即说话。水满了，他关掉水龙头，水房瞬间安静下来。"要我帮你补习吗？"他问，语气轻松得像在问"要一起吃午饭吗"。

夏惜元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因为..."宋微林拎起水桶，水面上荡起细小的波纹，"我觉得你擦黑板的姿势特别专业，想跟你交个朋友。"

这个理由荒谬得让夏惜元再次笑了出来。宋微林也笑了，眼睛弯成月牙。阳光透过水房的小窗户照进来，在水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映在天花板上，像一群游动的小鱼。

"怎么样？"宋微林追问，"周六下午图书馆？我请你喝奶茶。"

夏惜元看着水桶中晃动的倒影——她的脸和宋微林的脸被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却又奇妙地融合在一起。她轻轻点了点头："好。"

回到教室，两人默契地开始拖地。宋微林哼着不成调的歌，夏惜元安静地听着，发现那是最近流行的电视剧主题曲。

"你也看《星空下的约定》？"她脱口而出，随即后悔自己的多嘴。

宋微林却眼睛一亮："你看出来了？我妹逼我陪她看，结果我自己看上瘾了。"他夸张地叹了口气，"千万别告诉江辰星，那家伙会笑死我的。"

夏惜元想象着年级第一偷偷追偶像剧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原来宋微林也有这样的一面，不是那个永远站在领奖台上闪闪发光的优等生，而是一个会陪妹妹看电视剧的普通哥哥。

值日结束时，天已经暗了下来。两人站在校门口，路灯突然亮起，惊飞了几只栖息在树上的麻雀。

"周六下午两点，"宋微林倒退着走了几步，"别忘了！"

夏惜元点点头，看着他转身跑向公交站，书包在背后一跳一跳的，像个顽皮的小学生。她突然想起还没道谢，连忙喊道："谢谢你！"

宋微林回头，做了个夸张的敬礼动作，然后跳上了刚好到站的公交车。

回家的路上，夏惜元发现自己的脚步比平时轻快许多。书包里那张95分的试卷似乎没那么沉重了，反而像一张通往未知世界的门票。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初冬的星星刚刚开始闪烁。周六下午两点，她在心里默念这个时间，突然期待起这个周末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