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主动

夏惜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那张纸条仿佛烙铁一样烫在她的脑海里，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她坐在书桌前，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点开那个几乎从未主动打开过的对话框。

历史记录还停留在他生硬的「今天作业有道题挺难的，需不需要我跟你讲？」。

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方，犹豫了足足十分钟。删删改改，总觉得怎么说都不对。

最后，她心一横，仿佛做题时终于下定决心写下第一个公式一样，快速地敲下几行字，赶在自己后悔之前按下了发送键。

「纸条我看到了。很意外，也很…谢谢你这么郑重地告诉我这些。」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打字，感觉脸颊在发烫。

「其实你不用道歉，也真的不用觉得困扰了我。你的关注让我很意外，但我从来没有觉得那是负担。」

她想起宁可可平时刷手机时念叨的句子，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

「而且，你突然说要保持距离，才会让我更多想，反而更不知道该怎么相处了…(＞人＜；)」

最后，她加上了最重要的一句：

「你是一个很厉害、也很好的同学，是我不可多得的学霸朋友。真的不用改变什么，就像现在这样，当然，以后有任何变故以后再说。」

发送。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跑完了一千米，猛地将手机屏幕扣在桌上，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跳出胸腔。她居然…真的发出去了。她第一次，主动地，对他袒露了这么长一串心声。

手机沉寂了大概三分钟。

这三分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夏惜元坐立不安，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他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我是不是说错话了？那个表情是不是太幼稚了？

就在她几乎要把消息撤回的时候，手机终于清脆地响了一声。

只有一声。

她几乎是颤抖着拿起手机。

屏幕上，宋微林的回复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直接得不能再直接：

「好。」

停顿了一秒，又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那明天小组讨论，坐回来？」

没有多余的情绪渲染，没有对她那番话的回应，甚至没有一个表情符号。他就这样精准地抓住了她话里最核心的诉求——「就像以前那样」——然后给出了最直接、最具体的解决方案。

仿佛一个程序员，接收到了清晰的指令，然后立刻输出了执行方案。

夏惜元看着那两行字，愣了几秒，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又想笑的感觉缓缓地蔓延开来。

这就是宋微林啊。

她在这边纠结、忐忑、组织了半天的语言，他那边只用了一个“好”字和一句问话，就轻描淡写却又无比有效地，化解了所有尴尬，将两人之间那根骤然绷紧的弦，温柔地松开了。

他没有说什么“我明白了”或者“谢谢你”，但他用行动表明，他接收到了她的全部信号，并且同意了。

她看着那句“坐回来？”，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刚才所有的紧张和不安，似乎都被这个直接又笨拙的问句给抚平了。

她回复了一个字：

「好。」

对话到此结束。

没有更多的交流。

但那层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名为“尴尬”和“距离”的薄冰，在这一来一往的、她鼓足勇气的坦诚和他的直接回应下，悄然融化了。

他们互相向对方迈进了一小步，笨拙地、试探地，但终究是迈出去了。

窗外的夜色温柔，夏惜元握着手机，心里一片平静，还带着一丝隐隐的、豁然开朗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