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整天,宋微林的表现似乎恢复了某种“正常”。他不再有那些频繁的、几乎能被捕捉到的注视,讲题时语气平稳专业,午餐时也坐在离她较远的位置。但这种刻意的、保持距离的“正常”,反而更像一种沉默的确认,确认了那张纸条的非同寻常。
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陆续离开。夏惜元磨蹭着收拾书包,心跳随着教室逐渐空旷而变得越来越响。
就在她拉上书包拉链,准备起身时,一个身影停在了她的桌旁。
是宋微林。
他去而复返,手里拿着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表情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只有微微抿紧的唇线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这个,”他将笔记本递过来,声音比平时低沉一些,“里面我加了几道题,是上次那种题型的变种,你有空看看。”
“谢谢。”夏惜元接过笔记本,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让两人迅速缩回了手。
就在笔记本移交的瞬间,夏惜元清晰地看到,在本子的封皮和第一页之间,夹着那个她昨天瞥见的、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小纸条。
她的呼吸一滞。
宋微林没有再看她,也没有多余的话,仿佛真的只是来送个笔记。他转身就走,脚步甚至显得有些匆忙,很快便消失在了教室门口。
夏惜元站在原地,手里捧着那本突然变得沉重无比的笔记本。她做贼似的飞快环顾四周——教室已经空了。
她颤抖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抽出那张纸条。纸张是最普通的作业纸,折叠得一丝不苟。
她慢慢展开。
里面的字迹是他一贯的风格,干净、利落。
「夏惜元:
有些话,或许用这种方式说出来,更合适一些。
最近时常想起你之前问我的问题。我想我当时的回答并不完整。我反感那些议论,更准确地说,是反感那些议论可能对你造成的困扰。李薇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我发现自己会下意识地注意到你是否需要帮助,比如没墨的笔,或者难解的题。这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我习惯于解决问题,但关于你的情绪,我发现这比任何数学难题都更复杂,我找不到通用的公式和解法。
江辰星说我的一些行为可能……过于突兀(他用了他那个愚蠢的吉他比喻)。我反思了一下,或许他是对的。
我无意打扰你的生活,更不希望我的存在成为你的另一种压力。如果我的任何举动让你感到不适或困扰,请直接告诉我。你可以把这张纸条还给我,或者……不给予任何回应。我会明白。
一切如常就好。
宋微林」
整张纸条,像是一个优等生在努力表达自己最不擅长的课题。没有华丽的辞藻,甚至有些笨拙,但每一个字都透着小心翼翼的真诚。
他是在说…他是因为在意她的感受,才会做出那些不寻常的举动?而现在,他怕自己成为新的困扰,所以决定退回原地?
夏惜元彻底怔住了,纸条从指尖滑落,轻轻落在桌面上。
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绪席卷了她——不是难过,也不是喜悦,而是一种巨大的、让她不知所措的受宠若惊。
年级第一的宋微林,那个总是冷静自持、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宋微林,竟然会因为她的情绪而有“说不上的感觉”,竟然会这么小心翼翼地写下这些话,竟然会因为怕打扰她而选择远离?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她从来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被一个人这样郑重而谨慎地对待过。
她该怎么办?
接受他的“不再打扰”?可是…可是她并不觉得困扰啊。
或者…告诉他没关系?但她要怎么开口?说什么?
她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第一次发现自己面对一个问题时,竟然连从哪里开始思考都不知道。那些数学公式、语法规则此刻全都派不上用场。
她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仿佛被定格在了这个黄昏的教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