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上的纸条

数学课的铃声像道催命符，敲得王菀指尖发紧。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习题册上，却暖不透她眼里的戒备——这是她被母亲允许返校的第一天，书包里的画具被换成了厚厚的理科习题集，母亲早上出门前还在叮嘱“别跟何岚汐走太近，专心学习”，语气里的警告像根刺，扎得她心里发慌。

张老师在黑板上写着三角函数的公式，粉笔划过黑板的“吱呀”声格外刺耳。王菀盯着那些弯弯绕绕的符号，眼前却总浮现出画册被撕碎的画面——深棕色的封面、画着小太阳的内页、何岚汐大笑的侧脸，一片片碎片在脑海里打转，让她连最简单的解题步骤都想不起来。

“喂。”

桌肚下突然传来轻轻的触碰，王菀吓了一跳，慌忙抬头，看见何岚汐正用胳膊肘碰她的小臂，眼神里带着点担忧，像只怕惊到她的小松鼠。何岚汐的校服袖口还沾着点洗不掉的墨渍，是上次帮她抄笔记时蹭上的，此刻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灰，却让王菀心里莫名安定了些。

趁着张老师转身写板书的间隙，何岚汐飞快地把一张折成小方块的纸条塞进王菀手里。纸条还带着她的体温，暖得像颗刚剥开的糖。王菀捏着纸条，指尖微微发抖，偷偷往桌肚下看——何岚汐正冲她挤眼睛，嘴角弯着浅浅的弧度，像在说“别担心，看看吧”。

等张老师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课本上，王菀才小心翼翼地展开纸条。上面是何岚汐歪歪扭扭的字迹，墨水还没完全干透，晕开了一点：“我爸昨天跟张老师打电话了，说理科班名额够，我们能一起进！以后还能当同桌，我数学题不会做，还能找你补！”

最后一句后面还画了个吐舌头的小人，头发炸得像团毛球，一看就是何岚汐的自画像。王菀看着那个小人，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心里的戒备像被阳光晒化的雪，悄悄退了些。

她抬头看向何岚汐，对方刚好也在看她，用口型轻轻说“别怕”。阳光落在何岚汐脸上，把她的眼睛照得亮晶晶的，像藏着两颗小小的太阳，瞬间驱散了王菀心里的阴霾。

王菀低头，从笔袋里掏出支蓝色的圆珠笔，在纸条背面慢慢画了起来。笔尖划过纸面，沙沙的声响混着窗外的风声，像在诉说着未说出口的心愿。她画的是个小小的指南针，指针尖尖的，稳稳地指向南方，旁边还歪歪扭扭地写了个“海”字，笔画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画完后，她趁着张老师转身擦黑板的瞬间，把纸条往何岚汐那边推。指尖刚碰到对方的手，就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两人都愣了一下，赶紧收回手，耳朵却悄悄红了，像被阳光晒透的草莓。

何岚汐拿起纸条，看见背面的指南针，眼睛瞬间亮了。她抬头看向王菀，用口型说“南方的海”，王菀点点头，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像朵悄悄绽放的小花。

“何岚汐！”

张老师的声音突然响起，何岚汐吓得赶紧把纸条塞进课本里，抬头时正好对上老师严厉的目光。“这道题你来解，”张老师指着黑板上的三角函数题，“刚才看你跟王菀小动作不断，是不是都会了？”

何岚汐的脸瞬间白了，站起来时差点碰倒椅子。她盯着黑板上的题目，脑子里一片空白——刚才光顾着递纸条，根本没听老师讲课，那些公式像天书一样，怎么也看不懂。

“我……我不会。”她的声音像蚊子哼，耳朵红得能滴出血来。

教室里传来零星的笑声，何岚汐的头低得更厉害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就在这时，桌肚下突然传来轻轻的触碰——王菀把一张写着解题步骤的小纸条推到她脚边，上面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旁边标着“第一步先找直角边”。

何岚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捡起纸条，照着上面的步骤念：“先确定角的对边和邻边，再用正弦定理……”念到一半，她突然卡住了，转头看向王菀，对方正用口型提示“sinA=a/c”，眼神里带着点鼓励。

“再用sinA=a/c，代入数值计算……”何岚汐顺着提示往下说，虽然声音有点抖，却把解题步骤完整地念了出来。

张老师点点头，脸色缓和了些：“坐下吧，下次认真听讲，别总跟同桌传纸条。王菀，你也一样，上课要专心。”

两人赶紧坐下，心脏还在砰砰跳。等张老师转过身，何岚汐偷偷给王菀比了个“谢谢”的手势，王菀忍不住笑了，把脸埋在课本里，肩膀轻轻发抖。

下课铃响时，张老师刚走出教室，何岚汐就凑到王菀身边，压低声音说：“刚才吓死我了！幸好有你，不然我肯定要站一节课，太丢人了！”

“谁让你上课不认真听讲，总想着递纸条。”王菀故意逗她，却把刚才那张写着解题步骤的纸条递过去，“这个你留着，下次再不会，就看看。”

何岚汐接过纸条，像宝贝一样夹进课本里，又从口袋里掏出颗草莓糖，塞进王菀嘴里：“奖励你的！我妈早上塞给我的，说‘给王菀带一颗，让她多帮你补数学’。”

王菀含着糖，草莓的甜味在舌尖散开，心里暖暖的。她看着何岚汐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想起母亲早上的警告，心里又有点慌：“我妈……我妈让我别跟你走太近，说要专心学习。”

何岚汐的笑容顿了顿，却很快又恢复了活力：“没事！我们上课专心听讲，下课再一起玩，阿姨肯定不会说什么的。再说了，我们一起进理科班，一起考大学，一起去南方看海，这都是正事，阿姨会理解的。”

她一边说，一边从书包里掏出个小小的笔记本，是上次王菀生日时她送的那本的迷你版，封面是浅蓝色的，像片小小的海。“这个给你，”她把笔记本递过去，“以后想画画了，就偷偷画在这里，比藏在课本里安全，阿姨肯定找不到。”

王菀接过笔记本，指尖触到柔软的封面，眼泪突然差点掉下来。她看着何岚汐，看着对方眼里的坚定和温柔，突然觉得，那些母亲的警告，那些心里的戒备，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因为身边有这个人，会陪着她一起面对，一起坚持，一起走向那个画满南方的海的未来。

“我们真的能一起进理科班吗？”王菀小声问，带着点期待。

“肯定能！”何岚汐拍着胸脯保证，“我爸说了，他已经跟张老师打好招呼了，只要我们下次月考数学都及格，就能进。我最近在努力学数学，上次做练习题，居然对了三道，比以前强多了！”

王菀被她逗笑了：“才对三道就得意了？我下次帮你补课，争取让你对五道。”

“好啊！”何岚汐兴奋地说，“那我们说好了，你帮我补数学，我陪你画南方的海，等我们考上大学，就一起去海边，把笔记本里的画都变成真的！”

上课铃又响了，两人赶紧坐好，却忍不住偷偷对视一眼，嘴角都带着甜甜的笑意。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们之间的课桌上，把那张写着指南针的纸条照得暖融融的，像个小小的约定，藏在课本里，藏在心里，藏在通往南方的风里。

王菀摸了摸口袋里的迷你笔记本，又看了眼身边的何岚汐，突然觉得，数学课好像也没那么枯燥了——因为有纸条上的温暖，有身边人的陪伴，有那个指向南方的指南针，让她在迷茫的时候，总能找到前进的方向，总能想起，未来还有一片海，等着她们一起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