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约定

午休的铃声刚停，何岚汐就拽着王菀往教学楼顶楼跑。两人的校服被风灌得鼓鼓的，像两只即将起飞的风筝，楼道里的声控灯被脚步声震亮，映着她们藏在身后的小动作——

何岚汐手里攥着两张皱巴巴的纸，王菀则偷偷揣了颗草莓糖，是早上何岚汐塞给她的，说“甜的能让人想起好风景”。

“慢点跑，别摔了！”王菀被拽得踉跄了两步，看着何岚汐后脑勺翘起的呆毛，忍不住笑出声。自从上次何岚汐跟母亲对峙后，她心里的戒备像被春风吹化的雪，渐渐散了，连带着看什么都觉得暖融融的。

“来不及了！”何岚汐回头冲她眨眨眼，脚步没停，“李昊说天台今天没人，我们去晚了就被他占了——那家伙上次还在天台偷偷吃泡面，把味道都蹭到我校服上了！”

两人跌跌撞撞地推开天台铁门，风瞬间扑了过来，带着操场边白杨树的清香。天台上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堆着几个旧纸箱，阳光把水泥地晒得暖洋洋的，像铺了层金色的糖纸。

何岚汐拉着王菀跑到天台边缘的护栏旁，小心翼翼地掏出藏在身后的纸——是两张从地理书上撕下来的南方地图，边缘还沾着点没撕干净的书页，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好几个地方，像撒了把小红豆。

“你看！”何岚汐把地图摊开，铺在护栏上，手指指着其中一个圈

“这里是厦门，我爸说冬天都开三角梅，红通通的像火海；还有这里，三亚，海水蓝得能看见鱼，沙滩软得像棉花糖。从咱们这儿到这儿，有一千多公里，坐高铁要六个小时，比去外婆家还远！”

王菀的手指轻轻划过地图上的海岸线，指尖触到纸面上凹凸的印刷纹路，像真的摸到了海水的温度。她盯着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突然想起画册里没画完的南方的海——

沙滩上的贝壳、海面上的白帆、夕阳下的剪影，那些曾经只存在于想象里的画面，此刻好像都活了过来，在地图上轻轻跳动。

“我们真的能去吗？”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又藏着满满的期待。风把她的头发吹到耳边，蹭得脸颊有点痒，像何岚汐上次偷偷在她耳边讲冷笑话时的温度。

何岚汐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布料传过来，暖暖的，带着点坚定的力量。“一定能！”她用力点头，眼睛亮得像天上的太阳，“等我们考上大学，你背着画夹，我带着地图，坐最早一班高铁去。你在海边画日出，我就坐在你旁边数浪，浪来了我就喊‘王菀快画！这个浪长得像李昊的肚子！’，谁都管不着我们！”

王菀被她逗得笑出了声，眼泪却差点掉下来。她看着何岚汐眼里的光，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看着地图上那些被红笔圈住的地方，突然觉得，一千多公里的距离好像也没那么远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就算隔着山、隔着海，也能一步步走到想去的地方。

“那要是……要是我妈还是不同意怎么办？”王菀的声音低了些，手指轻轻攥紧了何岚汐的手。母亲虽然没再提“不让跟何岚汐来往”，却还是每天盯着她的理科习题，偶尔看到她偷偷画的速写，眼神里的担忧像块石头，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

“那就跟她好好说！”何岚汐的语气格外认真，“我爸说，人心都是软的，我们一点点让她看到，你能把画画好，也能把学习学好，她肯定会同意的。实在不行，我们就带着她一起去南方，让她看看冬天开花的样子，看看蓝得像宝石的海，她肯定会喜欢的！”

她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颗橘子糖，剥开糖纸塞进王菀嘴里。“我妈给我的，说‘换个口味，别总吃草莓糖’，”何岚汐笑着说，“你看，我妈现在都不反对我跟你来往了，上次还让我给你带红烧肉，说‘王菀那孩子太瘦，多吃点肉长身体’。”

橘子糖的甜味在舌尖散开，混着风里的青草香，王菀心里的不安慢慢散去了。她想起上次去何岚汐家吃饭的场景——何岚汐的妈妈虽然话不多，却给她夹了满满一碗红烧肉，何岚汐的爸爸则在旁边偷偷跟她说“南方美院的事我帮你们打听好了，有不懂的就问我”，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温暖，像一颗颗小太阳，照亮了她心里的迷茫。

“对了！”何岚汐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个小小的笔记本，是上次给王菀的迷你画册的姐妹款，封面是浅蓝色的，像片小小的海，“我在里面画了我们去南方的计划！”

王菀接过笔记本，翻开一看，里面画满了歪歪扭扭的小人：有两个小人坐在高铁上吃泡面，旁边标着“李昊说高铁上的泡面最好吃，我们得试试”；有两个小人在海边捡贝壳，其中一个小人被浪打湿了裤子，旁边写着“这是岚汐，她肯定会笨到被浪追着跑”；还有两个小人在美院门口拍照，背景是片大大的海，旁边画了个大大的太阳，写着“我们的目标！”。

“你画的小人怎么还是像被门夹过的土豆啊？”王菀忍不住笑了，手指轻轻拂过画纸上的海，“不过……挺可爱的。”

“那当然！”何岚汐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可是偷偷练了好久，比上次画的‘歪嘴星星’好看多了！以后我们每天在里面写一句话，画一个小场景，等我们去南方的时候，这本笔记本就装满了，到时候我们对着笔记本上的计划，一个一个去实现！”

王菀点点头，从笔袋里掏出支蓝色的笔，在笔记本的空白页上画了个小小的指南针，指针稳稳地指向南方，旁边写了个“岚汐”，又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画笔，写了个“菀菀”。“这样我们就不会迷路了。”她轻声说，嘴角的笑意像化开的糖。

风又吹了过来，把地图吹得轻轻晃动，两人赶紧一起按住地图，指尖不小心碰到一起，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耳朵都悄悄红了。阳光落在她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像两只紧紧依偎的小鸟，在天台上，在风里，在地图上，许下了一个关于南方、关于海、关于彼此的约定。

“快上课了，我们该下去了。”王菀看了眼手表，把地图叠好，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最深处，像藏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等一下！”何岚汐突然拉住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天空和远处的教学楼拍了张照，“我要把今天的天存下来，等我们去南方了，就对比一下，看看南方的天是不是比咱们这儿的蓝！”

王菀笑着点头，看着何岚汐认真拍照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个午休的天台时光，会像地图上的红圈、笔记本里的小人一样，永远藏在心里最温暖的地方。

两人并肩往楼下走，风还在吹，却没那么凉了。王菀摸了摸书包里的地图，又摸了摸口袋里的橘子糖，突然觉得，未来好像变得格外清晰——有画不完的海，有说不完的话，有身边永远不会缺席的人，还有那些藏在风里、藏在糖里、藏在约定里的温暖，都在等着她们一步步去实现。

走到教室门口时，何岚汐突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王菀：“王菀，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一起去南方，一起看海，一起把所有想做的事都做完。”

王菀看着她眼里的坚定，用力点头，声音轻轻的，却格外清晰：“嗯，我们一起。”

上课铃响了，两人赶紧跑进教室，却忍不住在座位上偷偷对视一眼，嘴角都带着甜甜的笑意。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们的课桌上，把地图的影子映在课本上，像条通往南方的路，安静地，温柔地，等着她们一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