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丹霞谷的路,风里都带着暖意。踏雪的蹄子踩过青石板路,发出“嗒嗒”的轻响,雪影趴在阿竹肩头,鼻尖不时嗅着风里的气息,忽然兴奋地晃起尾巴——是赤焰莲的味道。
“快到了。”沈清辞勒住缰绳,指着前方的赤崖,崖壁上爬满了红得像火的藤蔓,藤蔓顶端托着碗大的莲花,花瓣边缘泛着金边,正是赤焰莲。“苏谷主说,今年的赤焰莲开得比往年盛,许是知道你要来。”
阿竹望着那片火海般的花海,心口忽然一暖。母亲日记里写,她和苏曼卿年轻时总在赤焰莲盛开时比赛练剑,谁赢了,谁就能摘最大的那朵莲。那时的她们,想必也像这莲花一样,热烈又明亮。
丹霞谷的弟子早已在谷口等候,红芍跑上前,手里捧着个竹篮:“竹姑娘,我师父让我给你带的‘丹霞蜜’,配赤焰莲的花瓣吃,甜得很!”
雪影立刻从阿竹肩头跳下,扒着竹篮嗅来嗅去,惹得红芍笑:“给你留了一块,别急呀。”
苏曼卿站在花海深处,红衣与莲花相映,竟分不清哪是花哪是人。见阿竹走来,她摘下一朵半开的赤焰莲,递到她面前:“清婉当年最爱这半开的,说‘留三分余地,才得长久’。”
阿竹接过莲花,花瓣的触感温热,竟与锁魂玉的温度相似。她忽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话:“赤焰莲性烈,需以柔心养之,如人需以初心守之。”
“这花除了好看,还有别的用处吗?”阿竹轻声问。
苏曼卿领着她往花海深处走,那里有座小小的石亭,亭中石桌上摆着个玉盘,盘里放着三枚莲子,分别刻着“清玄”“丹霞”“万法”字样。“赤焰莲三百年结果,莲子能聚三派灵力。当年三派约定,若锁魂玉有失,便以这莲子重铸守护结界。”她指着莲子,“你娘说,这叫‘莲心同盟’,比任何誓约都可靠。”
阿竹看着刻着“清玄”的莲子,忽然想起万法寺送还的玉佩,还有沈清辞腰间的清玄宗信物,原来三派的守护,早已藏在这一花一莲里。
“只是……”苏曼卿忽然叹了口气,“去年赤焰莲快结果时,总有人在花海外徘徊,看模样,像是当年无妄寺的余孽,想偷莲子炼邪术。”
雪影忽然对着花海边缘低吼一声,颈间银铃急促地响起来。阿竹顺着灵狐的目光望去,只见花丛里闪过一道黑影,手里正攥着个布袋,袋口露出半朵被摘下的赤焰莲。
“是偷花贼!”红芍立刻拔剑,“我去追!”
“不必。”阿竹按住她,握紧锁魂玉,玉身的青光缓缓散开,笼罩住花海。那黑影刚要逃出青光范围,忽然惨叫一声,布袋掉在地上,整个人像被无形的手按住,动弹不得。
沈清辞走过去,将黑影揪出来——竟是个穿灰布衫的少年,脸上还带着稚气,怀里揣着本破旧的邪术册子。“是被玄空的余党蛊惑了。”他翻看册子,眉头微蹙,“说赤焰莲能治他娘的病,才来偷花。”
阿竹看着少年通红的眼睛,忽然想起自己当年为了给药农爷爷治病,也曾冒险去山里采草药。她捡起地上的赤焰莲,递给少年:“花不能乱吃,但丹霞谷的医书里或许有治病的方子。你若信我,我让苏谷主的弟子帮你看看。”
少年愣住,看着阿竹掌心的锁魂玉,又看了看她衣襟上的竹节补丁,忽然“扑通”跪下:“我听说过你……守玉的竹姑娘。我不该信坏人的话,我……”
“起来吧。”苏曼卿走上前,语气温和,“知错就改,比什么都强。红芍,带他去见医官。”
黑影被带走后,花海重归宁静。赤焰莲在青光里轻轻摇曳,花瓣上的金边愈发明亮。阿竹将三枚莲子收入锦盒,与万法寺的玉佩、清玄宗的玉牌放在一起,忽然明白母亲和苏曼卿的用心——守护从不是孤战,是三派同心,是人心向暖。
暮色降临时,三人坐在石亭里,看着赤焰莲在月光里渐渐合拢。雪影趴在石桌上,啃着红芍给的蜜块,银铃偶尔响一声,像在打拍子。沈清辞泡了壶忆灵果茶,茶汤碧清,映着灯影。
“等莲子熟了,我们就去万法寺。”阿竹捧着茶盏,眼里映着灯火,“把三派的信物聚在一起,像当年约定的那样,共守修仙界。”
苏曼卿笑着点头,红衣在灯影里泛着柔光:“清婉若在,定会说‘阿竹比我想得周全’。”
沈清辞看着阿竹,眼底的笑意像化开的春水:“我陪你去。”
夜风穿过花海,带来赤焰莲的清香。阿竹握着锦盒,指尖触到莲子上的刻字,忽然觉得,所谓传承,从不是守着旧物不放,是像赤焰莲一样,在时光里开花、结果,把暖意传给后来人。
她的青衫被风掀起,补丁上的竹节纹在灯影里轻轻晃动,像在和石亭外的赤焰莲打招呼。雪影打了个哈欠,往她怀里缩了缩,银铃的轻响与茶汤的“咕嘟”声相和,温柔得像首摇篮曲。
属于阿竹的故事,还在这花、这玉、这人的暖意里,慢慢生长。而那本写满往事的日记,又多了一页新的字迹——“焰莲证旧盟,青竹续新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