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法寺的钟声，像浸了晨露的玉磬，在山谷里荡开时，阿竹正站在菩提树下。树高数丈，枝叶如伞，覆住半座禅院，树下的青石板被香火熏得发亮，刻着“慈悲”二字。

“竹姑娘来得早。”万法寺住持了尘长老（非之前的了尘，乃寺中长老）双手合十，灰色僧袍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三派信物聚齐，今日便可启‘同心结界’了。”

阿竹将锦盒捧在手心，盒里的清玄玉牌、丹霞莲子、万法玉佩在晨光里各泛青光、红光、金光，像三颗跳动的星子。沈清辞站在她身侧，白袍拂过青石板，带起一缕淡淡的竹香——那是阿竹给他缝的香囊，里面装着守心树的落叶。

苏曼卿来得稍晚，红衣在菩提树下格外醒目，手里捧着个琉璃瓶，瓶中盛着丹霞谷的“赤焰露”：“按老规矩，结界需以三派灵物为引，这露是赤焰莲的精魂，正好用来润养莲子。”

雪影从阿竹怀里跳下，九条尾巴在青石板上扫出淡淡的金痕，忽然对着菩提树干轻叫一声。众人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只见树干上竟有个小小的树洞，洞里放着片泛黄的菩提叶，叶上用朱砂画着个阵法，与母亲日记里的“莲心阵”分毫不差。

“是清婉师姐的笔迹！”苏曼卿眼眶一热，伸手取下树叶，“她当年果然来过万法寺，早为今日的结界埋下了伏笔。”

阿竹指尖抚过树叶上的阵法，锁魂玉忽然在锦盒里发烫，与三派信物共鸣，三道光芒顺着树叶的纹路漫延，在菩提树下织成一张光网，光网里隐约浮现出三道人影——年轻时的林清婉、沈砚之、还有个穿灰僧袍的僧人（想来是当年的万法寺长老），三人正围着菩提树干，笑着将信物埋进土里。

“原来三派同盟，从那时就开始了。”沈清辞轻声道，目光落在光网里父亲的身影上，又转向阿竹，眼底的温柔像化不开的春水。

结界启动的仪式很简单，却格外郑重。阿竹将三派信物放入树洞，苏曼卿倒入赤焰露，沈清辞以清玄灵力催动，了尘长老诵经加持。随着最后一声钟响，菩提树干忽然亮起金光，光网顺着树干蔓延，渐渐笼罩住整座万法寺，又向远处的青苍山、丹霞谷延伸，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三派地界连为一体。

“结界成了。”了尘长老合十行礼，“往后三派地界内，邪祟不近，心魔难侵，如清婉师姐当年所愿。”

阿竹望着笼罩在金光里的菩提树冠，忽然觉得手腕的“承命”印记与树影相融，仿佛自己也成了这结界的一部分——不是被守护的人，是守护的根。

午时的斋饭摆在禅房，白瓷碗里盛着清粥，配着万法寺的“菩提酥”，酥饼上印着小小的莲花纹，是雪影刚才用爪子扒着灶台“监督”僧人做的，惹得众人发笑。

“说起来，”苏曼卿咬了口酥饼，忽然看向阿竹，“丹霞谷的弟子 recently 总说，青苍山那边有异动，像是有低阶妖兽在边界徘徊，却又不伤人，倒像是在……窥探？”

沈清辞放下粥碗：“我已派弟子去查，说是妖兽身上带着淡淡的海腥味，许是从极东海域来的。”

阿竹心里一动，想起母亲日记里的最后一页，画着片海浪，旁边写着“噬魂藤的老巢，或许在深海”。她刚要开口，雪影忽然从怀里窜出，对着窗外轻叫，颈间银铃响得急促——窗外的菩提树梢，停着只青羽小鸟，鸟喙里叼着片海草，草叶上沾着颗细小的黑色种子，与玄空手札里的噬魂藤种子一模一样。

“是深海的噬魂藤！”沈清辞瞬间起身，长剑出鞘，“它们竟想从海上来？”

“未必是坏事。”阿竹却按住他的剑，指尖捏起海草上的种子，锁魂玉的青光轻轻包裹住种子，种子竟在光里渐渐枯萎，“结界能克制邪力，它们敢来，正好让我们彻底根除。”

苏曼卿看着枯萎的种子，忽然笑了：“清婉当年说‘邪不胜正’，果然没说错。倒是这小鸟，像是有意来报信的。”

青羽小鸟歪着头，对着阿竹叫了两声，忽然振翅飞向东方，在空中留下一道淡淡的青痕。雪影立刻追了出去，九条尾巴在半空划出金弧，像是在跟小鸟约定什么。

“看来得去极东海域看看了。”阿竹放下粥碗，眼底闪着光，“与其等它们来，不如我们去找它们的老巢。”

沈清辞望着她的侧脸，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的青衫上，补丁的竹节纹在光里微微发亮，忽然觉得，这个曾躲在马厩里的孤女，早已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守玉人。

“好。”他点头，语气里满是信任，“我陪你去。”

苏曼卿也站起身，红衣在禅房里漾起红浪：“丹霞谷有船，我让人备着。正好让红芍也去见见世面，省得总在谷里调皮。”

午后的阳光透过菩提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阿竹将三派信物的锦盒交给了尘长老保管，锁魂玉在她掌心温热，像母亲的手在轻轻抚摸。雪影叼着片菩提叶跑回来，叶上沾着颗青羽小鸟掉落的羽毛，它把羽毛塞进阿竹手里，像是在说“我们有新线索了”。

离开万法寺时，钟声再次响起，这一次，钟声里带着轻快的调子，像在为他们送行。踏雪在山门外刨着蹄子，见阿竹走来，兴奋地喷着响鼻，马背的行囊里，装着母亲的日记、《异植考》、还有刚烤好的菩提酥——雪影非要带的。

阿竹翻身上马，沈清辞坐在她身后，白袍的袖子轻轻拂过她的手背。她低头看了看掌心的青羽，又望了望东方的海平面，忽然觉得，前路无论有多少风浪，只要身边有这些人、这只狐、这匹马，有锁魂玉的光，有三派的同心结界，她就什么都不怕。

菩提树下的光网还在闪烁，像一张温暖的网，兜住了三派的安宁，也兜住了属于她的，刚刚开始的新旅程。而母亲日记的新一页，已写下：“菩提证同心，沧海觅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