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谷的“赤羽船”在碧海上行得稳当。船身漆成朱红色，帆上绣着火焰莲花纹，被海风鼓得满满的，像一只展翅的红鸟，劈开粼粼波光。阿竹趴在船舷边，望着水下掠过的鱼群，它们鳞片泛着银光，追着船尾的浪花，忽聚忽散。

“竹姑娘，来尝尝这个！”红芍端着盘海枣跑过来，枣子红得像玛瑙，“这是东海渔民送的，说吃了能防晕船。”

雪影从阿竹肩头跳下，爪子扒着盘子边缘，叼起一颗海枣就往嘴里塞，琥珀眼眯成了月牙。沈清辞坐在甲板的竹椅上，正翻看《异植考》里关于“海噬魂藤”的记载，白袍被海风拂得轻轻晃动，偶尔抬眼望向阿竹，眼底漾着笑意。

苏曼卿站在船尾，望着远处的海平面，红衣在海风中猎猎作响。她手里捏着片青羽小鸟留下的羽毛，忽然回头道：“按海流方向，再有半日就能到‘雾隐岛’。老渔民说，那岛常年被海雾罩着，岛上长着会动的海草，怕是和噬魂藤脱不了干系。”

阿竹摸出母亲的日记，翻到画着海浪的那页。画旁写着：“东海有岛，藤生石隙，畏月华，喜阴血。”字迹比别处深，像是写的时候格外用力。“我娘果然来过这里。”她指尖抚过字迹，锁魂玉忽然在怀里发烫，与日记上的墨迹相呼应，墨迹竟隐隐透出红光，像极了噬魂藤的眼睛。

“是灵识印记。”沈清辞走过来，指着红光，“你娘在日记里注入了灵力，只有锁魂玉靠近才会显现。这红光……像是在指引方向。”

话音刚落，船身忽然轻轻一晃。雪影猛地窜回阿竹怀里，颈间银铃急促地响起来，九条尾巴绷得笔直，对着左前方的海面低吼。众人望去，只见那里的海水不知何时变成了墨黑色，像一块巨大的砚台，正缓缓向船身蔓延。

“是‘墨海瘴’！”苏曼卿脸色微变，从袖中取出一面铜镜，镜光扫过墨色海水，“水里有东西在吐瘴气，不是普通妖兽。”

墨色海水里忽然伸出无数条灰黑色的藤蔓，藤尖带着吸盘，“啪嗒”一声粘在船板上，竟在迅速蔓延！藤蔓上隐约有细小的眼睛，闪着幽光——是噬魂藤的变种！

“海生噬魂藤！”阿竹立刻握紧锁魂玉，青光在掌心亮起，顺着船板漫延。藤蔓触到青光，发出“滋滋”的响声，像被沸水烫过，迅速缩回墨海。

可墨海深处忽然传来沉闷的咆哮，一只巨大的海龟浮出水面，背甲上爬满了噬魂藤，藤条如瀑布般垂落，遮得它面目全非。“是‘玄甲龟’！”沈清辞长剑出鞘，剑光如练，“被噬魂藤寄生了，神智已失！”

玄甲龟张开巨口，喷出一团黑雾，黑雾里裹着无数细小的藤种，直扑甲板。红芍祭出匕首，划出红光劈开黑雾，却仍有几颗种子落在船帆上，瞬间生根发芽，啃噬着帆布。

“用朝阳草！”阿竹忽然想起《异植考》的记载，从行囊里取出断魂崖采的朝阳草干粉，撒向藤种。金色粉末落下，藤种立刻枯萎，化作黑烟消散。

苏曼卿趁机祭出赤焰莲灯，灯芯燃起红光，照在玄甲龟背甲上。噬魂藤遇光剧烈扭动，玄甲龟发出痛苦的嘶鸣，却仍被藤条死死缠在背甲上。“它的灵智还在！”苏曼卿喊道，“阿竹，用锁魂玉引它！”

阿竹将锁魂玉举过头顶，青光如柱，直冲玄甲龟。玉光里，母亲的灵识虚影渐渐浮现，轻声道：“龟兄，我知道你受苦了。”虚影伸出手，轻轻覆在玄甲龟的背甲上，青光与红光相融，噬魂藤竟像潮水般退去，露出龟甲上的古老纹路。

玄甲龟愣了愣，忽然对着阿竹点了点头，沉入海中，墨色海水也随之褪去，海面重归碧蓝。甲板上残留的藤条迅速枯萎，只留下淡淡的腥气。

“它好像在给我们引路。”红芍指着玄甲龟消失的方向，那里的海水泛着奇异的荧光，像一条银色的带子，往雾隐岛延伸。

雪影从阿竹怀里探出头，对着荧光带叫了两声，忽然纵身跃入海中，九条尾巴在水面划出金光，竟顺着荧光带往前游去。“雪影！”阿竹惊呼，却见灵狐回头望了她一眼，像是在说“跟着我”。

沈清辞调整船舵，赤羽船顺着荧光带前行。海风里渐渐飘来草木的清香，不再是咸腥的海味。阿竹望着远处越来越浓的海雾，雾中隐约有岛屿的轮廓，岛上似乎有微光闪烁，与锁魂玉的青光遥相呼应。

“快到了。”苏曼卿收起莲灯，红衣在雾中像一团跳动的火焰，“你娘日记里说‘藤生石隙’，雾隐岛的礁石下，怕是藏着噬魂藤的老巢。”

阿竹摸了摸怀里的锁魂玉，玉身的温度比之前更暖，像是在回应她的心意。她想起母亲画海浪时的专注，想起玄甲龟退去时的眼神，忽然明白：所谓前路，从不是凭空出现的，是前人的伏笔，是生灵的指引，是藏在沧波里的暖意。

船穿过海雾时，雪影已等在岛岸边，正和一只青羽小鸟对峙，鸟喙里叼着颗黑色的种子，正是噬魂藤的种。见阿竹到来，小鸟立刻振翅飞起，往岛中心飞去，雪影紧随其后，银铃的响声在雾中荡开，像在引路。

阿竹握紧“青筠”剑，剑穗的青蓝丝绳在海风中轻摆。沈清辞站在她身侧，长剑出鞘，青光凛冽；苏曼卿和红芍也握紧武器，目光警惕。雾隐岛的礁石上，布满了细密的孔洞，像被藤条钻透的痕迹，而岛中心的方向，正传来微弱的藤蔓扭动声。

属于他们的东海之探，才刚刚开始。而母亲日记的新一页，已被海风拂动，等着写下：“沧波引前路，雾岛探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