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把客厅切成明暗两半。芈叙轩蜷在藤编摇椅里,怀里抱着个抱枕——不知什么时候被凌皋暄放在他身边的,浅灰色,软得像团云。他睡姿没变,还是蜷成一团,呼吸轻得像落在棉絮上的羽毛,只有睫毛偶尔颤一下,像是在梦里也在琢磨怎么把枕头抱得更舒服。
凌皋暄站在书房门口,手里捏着份刚打印出来的文件,眉头微蹙。昨晚看的那笔投资,今早助理发来补充报告,说对方公司的隐情突然被曝光,原本的风险点居然自己消失了……
就像有人提前把坑填上了似的。
他指尖划过纸页上“风险解除”的标注,指尖冰凉,心里疑窦丛生,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最后只归结为“运气好”,随手把文件扔在桌上。
他转头看向客厅,摇椅上的人还没醒。阳光落在芈叙轩的发顶,染出一层浅金,连他昨晚没来得及整理的额发,都显得软乎乎的。凌皋暄喉结动了动,走过去蹲在摇椅边,指尖悬在芈叙轩的脸颊上方,又很快收了回来——他没必要对一个“宠物”心软,不过是看这小子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比凌家那些虚与委蛇的人顺眼些。
“醒了就起来吃早饭。”凌皋暄的声音比平时轻了点,没像对下属那样冷硬。
芈叙轩的眼睫颤了颤,慢悠悠掀开眼皮。他先眨了眨眼,盯着凌皋暄的鞋看了三秒,又把视线移到自己怀里的抱枕上,蹭了蹭,才含糊地问:“吃…什么?”
“小米粥,还有去壳的巴旦木。”凌皋暄起身,“厨房温着,自己去拿。”
芈叙轩眼睛亮了亮,这才慢吞吞地从摇椅上爬起来,怀里还抱着抱枕,脚步虚浮地往厨房挪,活像只刚睡醒的小兽,脑子里只有“吃”这一个念头。凌皋暄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转身回了书房。
只是这笑意没维持多久,管家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先生,凌埠槿少爷…他找到别墅门口了,说要见您,还说…要找芈小公子。”
凌皋暄手里的钢笔顿了一下,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小团黑。他冷笑:“让他进来。”
挂了电话,他走到窗边,正好看见凌埠槿从车上下来。还是那副傲慢的样子,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连走路都带着“凌家继承人”的架子。凌皋暄靠在窗边,手指敲着玻璃,等着看凌埠槿待会儿会是什么表情。
客厅里,芈叙轩刚端着粥碗出来,就看见一个陌生男人闯了进来。男人穿着昂贵的西装,脸色阴沉,眼神像刀子似的扫过来,落在他身上时,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嫌弃?
芈叙轩没在意。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碗里的小米粥,还有桌上的巴旦木。他找了个离凌埠槿最远的沙发坐下,小口小口地喝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凌埠槿看着这一幕,气不打一处来。
他找了芈叙轩一整晚!从凌家老宅问到芈家,又调了沿途的监控,才查到凌皋暄的车把人带走了。他以为芈叙轩肯定被吓坏了,说不定正躲在哪个角落哭,等着他来救。结果呢?这小子居然在凌皋暄的别墅里,安安稳稳地喝着粥,看见他跟没看见似的,连句“凌公子”都不会叫了?
“芈叙轩!”凌埠槿的声音拔高了些,带着惯有的命令口吻,“过来!跟我回去!”
芈叙轩喝粥的动作顿了顿。他抬头看了凌埠槿一眼,又低头看了看碗里的粥,皱了皱眉——这人好吵,影响他喝粥。他没动,反而往沙发里缩了缩,把粥碗抱得更紧了点。
凌埠槿的脸色更沉了。他刚要往前走,就被一道冷冽的声音拦住了:“凌埠槿,我的地方,你敢动我的人?”
凌皋暄从书房走出来,黑衬衫的领口依旧扣得严实,只是袖口没挽起来,遮住了腕骨上的疤。他走到芈叙轩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凌埠槿,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怎么?现在想起找他了?昨天在老宅后门,是谁连他手里的保温桶都懒得接,一脚油门就走了?”
凌埠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确实没把芈叙轩当回事,可那是他的人,就算他不待见,也轮不到凌皋暄来抢!
“凌皋暄,这是我和芈叙轩的事,跟你无关!”凌埠槿咬牙,“他是我的未婚妻,你把他绑来,算什么本事?”
“未婚妻?”凌皋暄嗤笑一声,手指轻轻碰了碰芈叙轩的头顶,动作自然得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你问问他,现在想跟你走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芈叙轩身上。凌埠槿笃定芈叙轩会扑过来,毕竟以前这小子那么依赖他,离了他根本活不了。
可芈叙轩只是抬头,看了看凌埠槿,又看了看凌皋暄,小声问他:“走了…还有粥吗?”
凌皋暄愣了下,低笑出声:“不走,一直有。”
芈叙轩立刻点头,拿起勺子继续喝粥,没再看凌埠槿一眼。
凌埠槿站在原地,气得手指都在抖。他从未被芈叙轩这样无视过——以前的芈叙轩,就算他骂他、冷待他,也会像条小狗似的跟在他身后,现在居然因为一碗粥,就赖在凌皋暄这里不走了?
“芈叙轩,你别忘了是谁给你的靠山!”凌埠槿的声音带着威胁,“离了我,你在芈家什么都不是!凌皋暄不过是把你当玩物,等他腻了,你哭都没地方哭!”
芈叙轩抬眼,眼神懵懂:“靠山…能吃吗?”
凌皋暄笑得更厉害了。他走到凌埠槿面前,语气冷了下来:“凌埠槿,你看清楚了?现在他是我的‘宠物’,我管他吃,管他住,管他睡够。你给过他什么?除了你的冷漠和嫌弃,还有什么?”
凌埠槿被怼得说不出话。他看着芈叙轩一脸“粥最重要”的样子,又看着凌皋暄那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心里窜起一股无名火,却又发作不得——凌皋暄现在手里握着凌家不少产业的把柄,他不能硬碰硬。
“好,好得很。”凌埠槿咬着牙,“凌皋暄,你最好别后悔。芈叙轩,你等着,总有一天你会求着我带你走!”
说完,他狠狠瞪了芈叙轩一眼,转身摔门而去。
别墅里终于安静下来。芈叙轩喝完最后一口粥,把碗放在桌上,打了个哈欠,抬头看凌皋暄:“他…好吵。”
凌皋暄递过纸巾,忽然问:“你以前不是跟凌埠槿很亲吗?每天追在他身后‘凌公子’地叫。”这话问出口,他自己都顿了下——昨天在老宅后门,芈叙轩确实抱着保温桶盯着凌埠槿的车,怎么才过一天,就跟完全不认识似的?
芈叙轩擦嘴的动作停了,眉头皱起:“不认识。吵,不好。”
凌皋暄的眼神沉了沉。是装的?还是…真出了什么事?他想起昨天芈叙轩被带来时,睡得昏沉,下车时还差点摔了——难道是撞坏了脑子,失忆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却又没法解释芈叙轩的反常。以前的芈叙轩,软得像面团,对凌埠槿是近乎病态的依赖,现在却因为“吵”和“有粥喝”,就把人抛到脑后?
“困了。”芈叙轩没察觉他的心思,往沙发上一靠,眼睛开始打架。他刚才被凌埠槿吵得没睡够,现在困意又上来了。
凌皋暄压下疑惑,走到厨房让佣人把碗收了,又特意交代:“以后早上多准备点吃的,再把客厅的摇椅搬到书房门口,让他在那睡。”
佣人愣了一下——先生以前最讨厌别人在他工作的地方吵闹,现在居然让一个“宠物”在书房门口睡觉?但她不敢多问,连忙点头应下。
回到客厅,芈叙轩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阳光落在芈叙轩的睫毛上,投出细碎的浅影,怀里还松松抱着那个抱枕。凌皋暄走过去,蹲在摇椅边,指尖几乎要碰到芈叙轩的额发,又猛地收了回来——管他是真失忆还是装的,这模样倒比从前顺眼太多。至少不黏着凌埠槿,安安静静的,比凌家那群勾心斗角的货色,让人松快不少。
他转身走进书房,刚坐下,手机就响了,是助理的声音:“先生!您让查的凌家建材厂偷税漏税的证据,刚才有人匿名发来了!连账本照片都有,直接能递去税务局!”
凌皋暄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他查这个建材厂快半个月了,对方把账做得滴水不漏,连他安插的人都没找到证据。怎么偏偏今天,有人匿名爆料?还是在芈叙轩来了之后?
“谁发的?”凌皋暄的声音沉了点。
“查不到来源,IP是境外的,像是故意隐藏了。”助理说,“不过这证据是真的!咱们要是现在递上去,凌埠槿负责的建材板块肯定要完!”
凌皋暄没说话。他盯着桌上的文件,脑子里闪过早上的投资风险解除,又想起刚才助理说的匿名爆料——这两件事,都赶在芈叙轩来别墅之后。巧合?
他抬头看向书房门口,摇椅上的人还在睡,怀里的抱枕被蹭得歪了点。凌皋暄的眼神沉了沉——他从来不信巧合。可这小子明明除了吃就是睡,连门都没出过,怎么会跟这些事扯上关系?
“知道了,先压着。”凌皋暄挂了电话,手指敲击着桌面。
他得再等等。如果这“好运”真是跟着芈叙轩来的,那这小子身上,肯定有他不知道的事。
凌皋暄站起身,走到书房门口。芈叙轩睡得很沉,头歪在摇椅扶手上,一侧手臂软塌塌垂在椅边,另一只手无意识攥着膝头的小毯子,呼吸轻匀,侧脸线条安安静静的,没半点笑意。他蹲下来,仔细看着芈叙轩的脸——皮肤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鼻尖微翘,连睡着都透着点没心没肺的软。
“你到底是谁?”
没人回答。只有芈叙轩平缓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鸟叫。
凌皋暄站起身,转身回了书房。他把助理发来的匿名证据打印出来,摊在桌上。照片里的账本字迹清晰,连每一笔偷税的金额都标得明明白白。这根本不是随便爆料,更像是有人早就掌握了证据,特意选在今天发给了他。
他指尖划过纸页上的数字,眼神冷厉。不管这背后是谁在推波助澜,只要能搞垮凌埠槿,搞垮凌家,他不介意借这个“力”。至于芈叙轩…不管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留着他,至少能气到凌埠槿,说不定还能等来更多“好运”。
凌皋暄拿起钢笔,在文件上圈出几个关键数据,准备让助理整理成举报材料。笔尖划过纸页时,他没注意到,一缕极淡的金色光晕从书房门口飘进来,轻轻落在文件上,把一个被他忽略的小数点修正了——那是个能让举报金额翻倍的关键数字。
门口的摇椅轻轻晃了晃,芈叙轩往抱枕里缩了缩,没醒。他不知道凌皋暄的怀疑,也不知道自己无意间避开的坑,只觉得这摇椅比他家沙发舒服,这里的粥比妈妈煮的还暖。
书房里,凌皋暄把文件整理好,抬头看向门口,心里忽然起了点探究欲。不管是真失忆还是装的,这小子现在是他的“宠物”,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查。反正凌家的仇要报,凌埠槿的垮台是迟早的事,多这么个“反常”的宠物在身边,倒也不算无聊。
他收回目光,重新拿起钢笔,却没再像刚才那样冷厉,落在纸上的字迹,竟也少了几分锋利。
别墅里很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与摇椅上少年平缓的呼吸声,一轻一重交叠在一起,成了这会儿最软的动静。阳光顺着窗沿慢慢爬高,金晃晃的光漫过书桌,把书房门口的角落晒得暖融融的,连空气里飘着的小尘埃都在光影里悠悠打转。
命运的齿轮没再发出明显的声响,却在凌皋暄的探寻和芈叙轩安稳的睡眠里,悄悄转了个更偏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