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尚未完全褪去,广州城却已提前苏醒,只是这次的“苏醒”带着兵戈铁马的肃杀。驿馆内,严浩翔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枕边那颗龙珠散发着稳定的幽蓝光晕,勉强镇住了他伤口处不再继续扩散的黑气,但也仅仅只是维持,溃烂的皮肉和那股若有似无的腥臭,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众人,毒素仍在侵蚀他的生命。
贺峻霖坐在床边,用湿布小心翼翼擦拭严浩翔额角的冷汗,指尖触及那片冰凉,心也跟着往下沉。丁程鑫和马嘉祺正在外间低声与段宏商议全城搜捕名医和追查“璇玉阁”之事,刘耀文则像个门神一样抱着刀守在门口,眼神警惕地扫视着院中任何风吹草动。
“妈的,要是让老子知道是谁搞的这毒,非把他剁碎了喂鱼不可!”刘耀文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啐了一口,焦躁之情溢于言表。他看着床上面无血色的严浩翔,又看看贺峻霖熬得通红的眼睛,心里那股火怎么也压不下去。
贺峻霖没回头,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耀文,沉住气。现在发火解决不了问题。”他顿了顿,补充道,“……留点力气,后面还有硬仗要打。”
这话音刚落,外间突然传来一阵极其急促的脚步声,一名玄鹤卫密探几乎是撞开门帘冲了进来,也顾不得行礼,急声道:“督尉!马将军!不好了!关押在府衙大牢的赵长史……他、他被人劫走了!”
“什么?!”丁程鑫和马嘉祺同时起身,脸色骤变。
“还有……龙珠!”那密探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惊惧,“刚刚驿馆库房看守来报,存放龙珠的锦盒……空了!”
屋内瞬间死寂。
贺峻霖猛地站起身,因动作太快眼前一阵发黑,被旁边的刘耀文一把扶住。他推开刘耀文的手,几步冲到外间,目光死死盯住那密探:“说清楚!龙珠一直放在浩翔枕边,何时入了库房?赵长史被关在府衙大牢,重兵把守,如何能被劫走?”
丁程鑫脸色铁青,立刻反应过来:“中计了!调虎离山!”他看向贺峻霖,“我们放在浩翔枕边的那颗……恐怕是假的!真的龙珠,要么一早就在混乱中被掉了包,要么……赵长史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同党,趁我们都在关注浩翔伤势和刺史府案子时动了手!”
马嘉祺一拳砸在桌子上,木屑纷飞:“好胆!竟敢在我们眼皮底下玩这套!”
段宏满头大汗地跑进来,证实了消息:“贺侍郎,丁督尉,马将军,刚得到码头急报,一刻钟前,有一艘快船强行冲卡,往出海口方向去了!船上之人……疑似赵长史!”
“追!”贺峻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眼神冷得能冻死人,“绝不能让他带着龙珠逃出海!”
此刻任何犹豫都是致命的。众人瞬间行动起来。
马嘉祺直接对段宏下令:“段都督,立刻调遣你手下最快、最坚固的战舰!配备足够的弩机和拍杆!再准备两艘快艇随行策应!”
“是!”段宏领命,飞奔而去。
丁程鑫则迅速对身边的玄鹤卫吩咐:“立刻飞鸽传书,通知出海口所有关卡、哨塔,设法拦截!同时,查!给我彻查驿馆和府衙所有接触过龙珠和看押赵长史的人!挖地三尺也要把内应揪出来!”
贺峻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快速分配任务:“马哥,海上追击你是指挥,全权交由你调度。丁哥,你的人擅长侦缉狙杀,负责清除对方抵抗力量,并寻找夺回龙珠的机会。耀文,你带一队好手,准备接舷跳帮,务必生擒赵长史,他很可能知道解药下落!”他看了一眼内室,“佳鑫!”
邓佳鑫从房梁上翻下来,嘴里还叼着根草茎:“在呢在呢,听着了。”
“你轻功最好,留下,保护浩翔。”贺峻霖语气不容置疑,“同时盯紧广州城内动静,我怀疑他们还有后手。”
邓佳鑫难得没有讨价还价,点了点头:“行,你们放心去,这边交给我。不过……”他歪头看了看贺峻霖,“贺大人,你这脸色可不太好看,别没追上人,自己先晕船了。”
贺峻霖没理会他的调侃,转身进屋,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严浩翔,轻轻握了握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低声道:“等着,我一定把解药带回来。” 说完,毅然转身,与丁程鑫、马嘉祺、刘耀文一同冲出驿馆,翻身上马,朝着码头疾驰而去。
码头上,三艘战舰已经升帆待发,最大的那艘是马嘉祺从扬州带来的主力战船“破浪号”,另外两艘是岭南水军的快船。众人迅速登船,马嘉祺直接站上舰首指挥位,令旗挥动,战船解缆升帆,如同离弦之箭,冲出了广州港。
清晨的海面薄雾弥漫,能见度并不算高。但马嘉祺对这片海域了如指掌,根据段宏提供的方向和战舰瞭望手的报告,不断调整航向,死死咬住前方那个若隐若现的黑点。
“再快一点!”刘耀文握着刀,紧盯着前方,恨不得肋生双翅飞过去。
贺峻霖站在马嘉祺身侧,海风吹拂着他的官袍,带来咸腥的气息,也让他因焦躁而发热的头脑稍稍冷静。他注意到,天空不知何时积聚起了厚厚的乌云,原本还算平静的海面开始泛起不正常的白浪。
“马哥,这天象……”贺峻霖蹙眉。
马嘉祺面色凝重:“嗯,不对劲。像是龙珠失窃那日的样子,风暴要来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又估算了一下与前方快船的距离,果断下令,“命令各船,收起部分副帆,检查缆绳固定,准备应对风浪!弩机准备,进入射程后,优先破坏敌船帆索!”
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水军士兵们紧张而有序地忙碌起来。丁程鑫带来的玄鹤卫则沉默地检查着他们的强弓劲弩,冰冷的弩箭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着寒芒。
前方的快船显然也发现了追兵,更加拼命地鼓帆加速,试图借助逐渐增强的风势拉开距离。双方在波涛渐起的海面上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
风越来越大,海浪开始拍击船身,溅起冰冷的水花。乌云低垂,仿佛要压到海面上,雷声在云层中隐隐滚动。
“距离三百步!”瞭望手高声喊道。
“弩机,瞄准敌帆,放!”马嘉祺一声令下。
“咻咻咻——!”数支粗大的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射向敌船。大部分弩箭落入水中,激起丈高浪花,但也有一两支精准地命中了船帆,撕裂了几道口子,让敌船的速度微微一滞。
“好!”刘耀文忍不住挥拳。
敌船显然也不甘示弱,船上的人影晃动,开始用弓弩还击,零星箭矢落在“破浪号”周围,但威胁不大。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道刺眼的闪电撕裂天空,紧随其后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海面瞬间如同沸腾了一般,巨大的浪头一个接一个地涌来,战舰开始剧烈颠簸。
“稳住!所有人抓紧固定物!”马嘉祺的声音在风雨中依旧沉稳,他紧紧把住舵轮,操控着庞大的战舰在波峰浪谷间穿行,展现出了高超的航海技术。
追击变得更加困难。狂风暴雨严重影响了视线和弩箭的精度。那艘快船仗着船小灵活,在风浪中如同鬼魅,忽隐忽现。
“他娘的,这鬼天气!”刘耀文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海水,咒骂道。
丁程鑫眯着眼,努力在摇晃的船体和密集的雨幕中寻找目标。他搭箭上弦,弓开如满月,瞄准了敌船尾舵附近一个正在操作什么的人影——那似乎是对方的小头目。
“嗖!”
箭矢离弦,穿透雨幕,精准地没入了那人的咽喉!那人一声未吭便栽倒在地。
“丁哥好箭法!”贺峻霖赞道,心下稍安。
然而,对方的反击也接踵而至。几个黑点从敌船上被抛掷过来,落在“破浪号”左舷附近的海面上。
“是火油罐!小心!”马嘉祺厉声警告。
话音未落,几支火箭已经射中了那些罐子。“轰”的一声,海面上燃起一片火焰,虽然很快被巨浪拍灭,但仍有燃烧的油污被浪头带起,溅到了“破浪号”的甲板和帆上!
“快!灭火!”马嘉祺指挥若定。
水兵们立刻冒着风雨和零星箭矢,奋力扑打着火苗。贺峻霖也抓起一个水桶,加入灭火的行列。
就在这时,一个更大的、明显是瞄准了贺峻霖方向的火油罐,被敌船上一名膂力惊人的汉子奋力抛出,划着弧线直直砸来!眼看就要在贺峻霖身边炸开!
“霖霖小心!”离得最近的刘耀文目眦欲裂,想也没想就猛扑过去,一把将贺峻霖紧紧护在身下!
“砰!”
火油罐砸在甲板上,碎裂开来,里面的火油泼溅而出,瞬间被紧随其后的火箭引燃!
“轰隆!”
火焰瞬间窜起,将两人吞没!
“耀文!贺儿!”丁程鑫和马嘉祺同时失声惊呼!
马嘉祺几乎要松开舵轮冲过去,被亲兵死死按住:“将军!船不能失控!”
丁程鑫则连续数箭,将敌船上那个投掷火罐的汉子和附近的弓箭手射翻,暂时压制了对方的攻击。
火焰中,刘耀文闷哼一声,却把贺峻霖护得更紧,用自己的背脊硬生生扛住了那灼人的烈焰。贺峻霖被他压在身下,能清晰闻到皮肉烧焦的气味,感受到刘耀文身体因剧痛而产生的痉挛。
“耀文!你怎么样!”贺峻霖声音都变了调,挣扎着想查看他的伤势。
“别动……我没事……”刘耀文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混着雨水往下淌,却还强撑着安慰他,“你……你没伤着吧?”
这时,旁边的水兵已经提着沙土和水桶冲上来,迅速将两人身上的火焰扑灭。贺峻霖立刻翻身坐起,只见刘耀文后背的衣衫已被烧毁,露出的皮肤一片焦黑红肿,甚至有些地方起了骇人的水泡,伤势显然不轻。
“你这个傻子!”贺峻霖眼圈瞬间红了,想碰又不敢碰他的伤口,声音带着哽咽,“谁让你扑上来的!”
刘耀文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总不能……让你被烧成小黑猫吧……那多丑……”
都这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开玩笑!贺峻霖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赶紧招呼随船的医官过来处理伤口。
丁程鑫解决了威胁,快步过来看了一眼,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拍了拍刘耀文的肩膀,没说什么,但眼神里的关切和赞许显而易见。他转头对马嘉祺喊道:“嘉祺!不能再拖了!风浪太大,必须尽快结束战斗!”
马嘉祺何尝不知,他看着在风浪中艰难维持平衡,依旧试图逃窜的敌船,又看了看受伤的刘耀文和焦急的贺峻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传令!两翼快艇包抄,用拍杆干扰敌船!破浪号,直接撞上去!准备接舷战!”马嘉祺做出了最冒险也是最有效的决定——跳帮!
“得令!”
命令下达,两艘岭南水军的快艇如同两条灵活的鲨鱼,顶着风浪从两侧逼近敌船,船上的士兵操纵着沉重的拍杆,狠狠砸向敌船的船舷和船桨,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成功迟滞了敌船的速度。
而“破浪号”则在马嘉祺精准的操控下,借助一个浪头的推力,船首如同巨兽的犄角,猛地撞向了敌船的侧舷!
“轰——!”
剧烈的碰撞让双方船上的人都站立不稳。木屑横飞!
“玄鹤卫,压制射击!步兵,随我跳帮!擒拿赵长史,夺回龙珠!”马嘉祺拔出佩刀,身先士卒,第一个跃上了敌船摇晃的甲板!
“杀!”刘耀文不顾背上伤势,提起刀就要跟着跳过去,被贺峻霖死死拉住。
“你留下!处理伤口!”贺峻霖语气严厉,自己却拔出了随身的短剑,“丁哥,我们上!”
丁程鑫点头,手持长剑,与贺峻霖一同跃过船舷,落在敌船甲板上。
接舷战瞬间进入白热化。敌船上除了赵长史(宇文扈)和他的几个死忠心腹,还有不少雇佣来的亡命水手,战斗力不弱。但在马嘉祺这位沙场宿将的指挥下,在丁程鑫这位玄鹤卫高手的凌厉剑术下,在贺峻霖精准狠辣的补刀(主要针对想偷袭的敌人)下,以及随后跳帮过来的水军精锐的猛烈攻击下,抵抗迅速被瓦解。
甲板上刀光剑影,喊杀声、兵刃碰撞声、风雨声、浪涛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惨烈而混乱的画面。
贺峻霖眼神锐利,一边格挡开一名水手的攻击,一边在人群中搜寻赵长史的身影。终于,他在船尾舵盘附近,看到了那个穿着普通水手衣服,却紧紧抱着一个木匣,脸色惊慌试图往船舷边蹭的身影!
“赵长史!哪里逃!”贺峻霖厉喝一声,与丁程鑫交换一个眼神,两人同时朝他扑去!
赵长史见行踪败露,脸上闪过一丝狠厉,猛地将木匣往海里一抛,同时抽出匕首,猱身而上,竟是打算拼命!
“龙珠!”贺峻霖心头一紧。
丁程鑫反应极快,长剑如毒蛇出洞,精准地挑向赵长史的手腕,迫使他缩手,同时一脚踢出,将那个即将落海的木匣凌空踢了回来!贺峻霖默契地伸手接住,入手沉甸甸,打开一看,幽蓝光芒流转,正是那颗南海龙珠!
龙珠失而复得!
而赵长史也被丁程鑫紧随其后的一剑拍在穴道上,闷哼一声,瘫软在地,被赶上来的水兵捆了个结实。
首领被擒,龙珠夺回,剩下的残敌很快被肃清。
战斗结束,风雨似乎也小了一些。贺峻霖紧紧抱着装有龙珠的木匣,长长舒了一口气。丁程鑫走到他身边,检查了一下他是否受伤,确认无碍后,才看向被捆成粽子的赵长史,眼神冰冷。
马嘉祺指挥着水兵清理战场,接管敌船,并将受伤的刘耀文小心地转移过来。
贺峻霖立刻走到刘耀文身边,看着医官给他重新处理背上狰狞的烧伤,心疼地皱紧了眉。他拿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小心地帮他撒上。
“嘶……轻点轻点,贺大人,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刘耀文疼得直抽气,嘴上却依旧不老实。
贺峻霖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手下动作却放得更轻:“再胡说八道,就把你扔海里喂鱼!”
丁程鑫走过来,看着刘耀文背上的伤,眉头紧锁:“回去得用最好的药,不能留疤。”
马嘉祺也处理完手头事务过来,拍了拍刘耀文没受伤的肩膀:“好小子,够义气!回去请你喝酒!”
刘耀文嘿嘿一笑,牵动了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
贺峻霖看着他们三个,虽然身处风雨刚歇、一片狼藉的敌船甲板,身边还躺着俘虏,但心中却涌起一股暖流和难以言喻的安定感。他转头看向丁程鑫和马嘉祺:“龙珠夺回来了,赵长史也抓到了,当务之急,是撬开他的嘴,问出解药的下落。”
丁程鑫点头,目光投向茫茫大海的前方,那里是珊瑚岛的方向,语气深沉:“还有那个‘黑袍使者’,所谓的‘龙神归位’和‘神宫’……赵长史这里,或许能挖出更多线索。”
马嘉祺指挥着两艘船调整航向,返回广州:“先回去,稳住局面。这次,绝不能让他再有机会逃脱或者……被灭口。”
贺峻霖颔首,他抱着龙珠,走到船舷边,望着逐渐平息却依旧深邃莫测的大海。龙珠失而复得,严浩翔却依旧命悬一线,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并未根除,南海的迷雾,只是被暂时吹散了一角,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酝酿之中。
他回头,看向正在互相包扎、低声交谈的丁程鑫、马嘉祺和刘耀文,又想到留在驿馆守护严浩翔的邓佳鑫,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无论前方还有什么,他们都会一起面对。
“返航!”马嘉祺的声音穿透海风。
两艘战舰拖着疲惫却胜利的身躯,劈开波浪,朝着广州城的方向驶去。天边,乌云缝隙中,透出了一缕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