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老宅的雕花外铁门缓缓打开时,宋椴驼着背,任由头发胡乱遮住脸,就静静坐在黑色轿车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那有些许刮痕的劣质帆布背包。
车窗外,是她从未接触过的奢华——修剪齐整的草坪像一块巨大的绿绒毯,喷泉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和梦幻般的彩虹,再抬头见那远处的主宅气派得像电视上的大城堡。
半个小时前,她原本还在地里拿着锄头除草,太阳热烈的光毫不客气的打在她身上以及明晃晃的锄头上,使得她睁不开眼睛。
她不怕累,只要她今天多干一点,奶奶就会多休息一会,想到这里她就又有了力气埋头苦干。
宋椴在地里忙活完了除草的活,擦了擦脸上的汗就背着竹篓回家了。
正往家里走着,就看见门口停着几辆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豪车,她不认识这是什么车子,只是这车停在这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心里面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快步往家里进,推开破旧的木门,就看见几个穿西装带墨镜的男人,还有奶奶旁边坐着的,一个举止优雅的年轻又美丽的妇人,和一个绅士的温文儒雅的男人,以及那个男人后面的,染着一头茶棕色满脸不爽的狼尾女生。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狼尾女直接回看过去。 她脸上有着些许不耐烦和强大的疏离感,那双漆黑的眸子,毫不客气的带着审视的目光,盯着眼前背着竹篓看自己的人,带着一种和全世界都是仇人的目光。
面对不自在的目光,宋椴只是微微怔愣了一下,拿下背上的带着泥土的背篓,放在墙边,动静也吸引了所有人,都朝她看来。
仅仅只是一秒,宋椴就被一群自称是她亲爸亲妈的人簇拥着把她接来了宋家,成了林家失散多年的真千金。
车门被管家打开,宋椴抬步下车,一身她最干净确有些洗的掉色的蓝色衬衣,在周围精致的环境里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前面的刘海依旧遮盖着眉毛和脸颊,看不清人的神色,她只是平淡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就跟着管家进去了。
宋宅的雕花门被推开时,宋自由正用脚勾着沙发边缘,把自己倒挂在真皮沙发上,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那看什么都不爽,漫不经心的厌世模样上。
“大小姐,人到了。”管家苍老的声音打破了客厅的寂静。
宋自由直接翻身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着老管家,喉咙里发出一声嗤笑,慢条斯理地说:“哦?正主回来了?那我是不是该卷铺盖滚蛋,给这位‘真千金’腾地方?”
老管家毕竟是看着她长大的,本想着劝劝,刚打算说话就被宋自由的笑声打断。
因为门口的光线被一个身影挡住了。
宋椴站在那里,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和牛仔裤,裤脚沾着点泥土,手里攥着个磨得发亮的帆布包,像株误闯精致花园的野草。
她也听到笑声抬起了头,目光在宋自由身上停顿了半秒,没什么情绪,像在看一件普通物件。
宋自由头枕着自己的胳膊看着眼前的人,对着管家的方向咳嗽了一生,管家看了看大小姐又看了看宋椴,还是摇了摇头出去了。
宋自由肆无忌惮打量着她,挑眉看着对方。她身着红黑相间的运动西装,衣角因为刚刚的倒挂已经有了有点褶皱,领口的口子解开了两颗,漏出线条利索又白皙的锁骨,脖子上还挂着个,吐着蛇信子的银色小蛇形状的项链,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桀骜,像只没被驯服的野猫。
宋椴看着眼前的人,莫名在心里想到一个字,那就是。
骚,太骚了。
宋自由走到宋椴面前,直接抬手拨了下对的刘海,用眼角余光扫过对方:“哟?你就是那个爸妈抱错的真千金?看着倒比我想象中有几分姿色。”
宋椴没接话,只是身子往后退了退。
宋自由双手插着兜,一脸不屑的看着对方,“你可对我构不成威胁,这些年有好几个说是抱错的人,都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人上人,可惜呢,那异想天开没脑子的家伙就没想过谎言和失败的代价是什么。”
宋自由笑着伸出脖子凑近对方,“这种事经历多了自然就免疫了,就算你是真千金又如何?爸妈也不还是让司机给你接过来,他们一句问候都没有又自顾自的回公司了?”
宋椴开口,声音清冷得像山涧的泉水,“我不会和你争,我从没想过这些,我不好奇我的身世究竟是什么,我只是不想当一个累赘罢了。我不会对任何人添麻烦,我也不想对别人造成麻烦”。
这倒是真的,她和奶奶相依为命,奶奶的腿因为生了一场病醒来就半条腿没了知觉,奶奶一时间受不了打击多次想离开这个对她不公的世界,她不是怕自己瘫痪,毕竟她活了半辈子什么没接受?她就是不想一把年纪了还拖累着宋椴,宋椴是个好孩子。
但是奶奶是宋椴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她也无数次在给奶奶坚持不下去,忍者眼泪给奶奶包扎伤口。因为奶奶病了,地里的活就加重了,宋椴只能悄悄辍了学,从之前的下午放学干农活改成几个小时都在地里,只有回家吃饭的再如往常一样回家,一半时间都在计算着什么时候忙完再回家,只为制造一个还在每天上学的假象。
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奶奶其实早就知道了,奶奶知道是她连累的孩子,所以她翻到了十几年前的一封信,托人到镇上打听,终于事情迎来了转机。
找到了宋椴的亲生父母,奶奶也二话不说请人来了自己的家,又毫不留恋把人往亲生父母那推。
在宋椴的认知里,她是被奶奶捡到的,奶奶一直说她们是一家人,别听别人嚼舌根乱说。可是她那个时候已经记事了,她不说但是她什么都知道。她是奶奶的麻烦,她添得麻烦其实不少了,离开的或许也是对的呢?奶奶或许会轻松,离开时候她看见了奶奶眼角藏着的眼泪,她的心快碎了。
这老太婆有什么舍不得的?把她往外推,她的后半生没人照顾又会怎么办?
宋椴说完后才抬起头,看见宋自由带着一丝不理解的眼神。
宋自由也不知道说什么,面对那些咄咄逼人又蠢不自知的人她见多了,眼前这样干脆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话的真假她可不去探索,对她来说无疑是浪费时间。
宋自由侧身越过她,转身往楼上走,在上台阶的时候说了声“来日方长,你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