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赖

高二（2）班的教室在三楼走廊的尽头。宋椴站在门口，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喧闹声，像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教室里在开门的瞬间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探究，还有点不易察觉的审视。

宋椴低着头，走到讲台旁边的空位上坐下。

“你就是宋椴吧？”同桌是个戴眼镜的女生，声音细细的，“我叫林尔，欢迎你。”

“谢谢。”宋椴说。

“听说你是宋自由的姐姐？”林尔推了推对方的胳膊。

宋椴没接话，只是把书包放在桌洞里，自动离林尔远了一点。

书包是江楠新买的，黑色的双肩包，上面没有任何图案，像她的人一样，低调得近乎沉默，但是有一个很显眼的兔子挂件，是一个生气的小白兔，兔子那斜眼笑的样子，还有点像宋自由那放荡不羁的样子。

上课铃响了，班主任走进来。是个三十多岁的男老师，身材瘦瘦小小的。他简单介绍了一下宋椴，然后就让她自己找座位。

宋椴选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毕竟一进教室就一股味，也说不上来什么味。

一上午的课，宋椴听得到没感到有什么听不懂的。城里的教材虽然不是乡下能比的，但是老师讲的知识点又细又深，她脑子转的快没多久就记住了一大半。

午休时，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去食堂吃饭，宋椴没去。把书包里的饭团拿了出来，刚拆开小熊包装纸，正打算吃一口。

“喂，吃独食呢？”一个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

宋椴张开嘴的时候愣了一下，抬头看见宋自由一副大佬姿势，毫不客气坐在前面的课桌上挑眉看着自己。

“你怎么来了？”宋椴问。

“来看看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宋自由跳下桌子，在她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把汉堡往她面前推了推，“吃这个试试呗。”

宋椴摇摇头：“不用了，我不饿。”

“啧，真客气。”宋自由也不勉强，自己咬了一大口汉堡，“上午怎么样？听得懂吗？”

“嗯。”宋椴淡淡应了一声，把笔记本打开摆在对方面前。

宋自由本来就没对宋椴报什么希望，本就是随意问了一声，结果宋椴把笔记本摊开了。

宋自由自顾自把胳膊自然的搭在宋椴的肩膀上，宋椴没说话，任由对方搭着，在旁边安静吃饭团。

宋自由这才低头看对方上课的笔记，字迹不但工整秀气，写下的笔记还比班主任讲的还更容易理解。

宋自由挑挑眉，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对方的侧脸。

“学霸？”宋自由问。

“什么？”宋椴扭过头。

宋自由手指点了点笔记上的内容“这些是你一个人记得？没人帮你？”

宋椴不明所以，还以为是自己笔记没记对，或者是遗漏了什么。认真回答“是我记错了吗？”

宋自由合住笔记本还给宋椴，摇摇头“没记错，很对。比我的笔记还要好，你挺聪明的，怕以后会超越我呢，我可不能被你超越。 ”

宋椴在旁边坐着没说话。

宋自由歪歪嘴，三两口把剩下的汉堡吃完，吃完把饭包纸团成团直接甩进垃圾桶。

“哦耶！古希腊掌管飞镖的神！”宋自由骄傲的站起来，对着空空的教室鞠了一躬，又对坐着的宋椴自信一笑，随即又谦虚的说“基操。”

这一下把宋椴逗笑了，宋椴好看的眉眼浅浅弯了弯。

下午放学，司机在校门口等着放学的两人。

宋椴已经坐上车了，宋自由还没有来，宋椴去班里找过她，只是没看见人就自己出来了，发的微信对方也没回。

宋椴心里面有点不安，就在打算下车去找的时候，车门突然就打开了，上来个人。

车门又“砰”地合上，隔绝了外面嘈杂声。宋椴刚弯起腰，就看见宋自由望着窗外，侧脸线条绷得紧紧的，脸色有点不好。

宋椴又坐了回去。

“你怎么了？”宋椴问。

“没什么，就是被个大聪明找事了！”宋自由没好气的说。

“陈叔，开车回家！”宋自由说完就仰头靠着车座上。

宋椴从没见过对方这么生气过，但是看着对方闭着眼睛一句话不说，她心里面也有点闷闷的。

宋椴垂下眼眸，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没敢问为什么，只是悄悄伸出手，指尖先碰了碰宋自由的手背，见对方没躲开，才小心翼翼地、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轻轻的靠近了那只冰凉的手。

她试探着把手轻轻放在对方握成拳头的手上。

车厢轻微晃动着启动，宋椴的心跳也跟着乱了半拍。

宋自由紧绷的身体慢慢缓解了下来，依旧闭着眼，她摊开手掌和覆盖自己手上的手十指相扣，两个手掌的温度互相传递着。

宋椴紧张的心脏跳的快了，怕自己掌心出汗想松开一点。

宋自由以为对方要跑，直接一个用力扣的更紧了。

宋椴脸上发烫也靠在车后座，头头扭向一边。

这么久的相处，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靠近对方，她还以为两个人会一直是看不顺眼的陌生人，但是现在好像又像是一家人。

宋椴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掌心微微出汗，心里七上八下的，只盼着这路车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回到家，宋椴跟着宋自由刚走进玄关，感应灯顺着大理石地面一路铺展。

进门的时候宋自由脸色就不太好。

老管家早已候在一旁，笑着接过宋自由肩上的书包。想接另一个的书包，不料，宋椴已经换好鞋把书包放在架子上了。老管家就笑着整理书包去了，这个孩子来这个家这么久了，还是不习惯有人在身旁伺候，老管家心里想着。

宋椴拿着手机坐在了客厅沙发上，手里正打着字。

老管家这时候走过来，他端上热汤说“大小姐这是您爱吃的玉米粥，我给您放这了，这一份是小小姐爱喝的蟹粉豆腐，我这就端上去”，宋椴“嗯”了一声，睫毛垂得低低的，遮住了眼底的神色，再抬头就看见管家已经上了楼。

“小姐开开门好吗？您爱吃的蟹粉豆腐，再不吃就凉啦。”管家在外面轻轻敲着门。

房间里面没动静，管家又轻轻敲了一下还是没得到回应，摇摇头又端下去了。

老管家把托盘放在了客厅茶几上，看着宋椴有些欲言又止。

“大小姐，小小姐这是怎么了？”管家还是没忍住问了。

宋椴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放学的时候没遇见她，没多久她才跟上来，见她心情不好问她怎么了，她也只是摇摇头，所以一直到现在她都没说一句话。”

“小姐那性子，就是太要面子了。脸皮还薄，不问她就一直不说，问了她虽然会生气，但是起码还能发泄出来。 ”

管家叹了口气，手背在身后蹭了蹭，像是有些局促，“大小姐，我知道我这做下人的，不该多嘴。可小姐从三岁半就跟着我，第一次学走路摔在小温泉的光滑石板路上，她一声不吭，还是我抱她起来吹伤口她才知道喊疼；第二次，是在学校被同学抢了她的小漫画书，回家一直闷闷不乐，问了一两遍都不说后面还让我走，再后来拿出小姐爱吃的食物，这才躲在我怀里又哭泣了半宿……”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点什么，在灯光下闪了闪。“老爷夫人常年在外，家里就我们仨。她笑的时候，我这心里也跟着亮堂；她现在这样把自己关起来，一口饭不吃，我这老骨头都跟着发紧。”

老管家摇摇头对着宋椴诚恳问“大小姐我看得出来，小小姐还是很信任你的，您来的时间也不算长，但是小姐也不是经常一个人孤零零的上学了，吃饭也有人陪她，小姐那一直爱皱眉的习惯似乎也少了，您也心疼她生闷气关着自己不吃饭吧？”

宋椴点点头“我知道的。”

管家这才放下心来，又去忙活别的事了。

“叮咚—”手机传来提示音。

是宋自由的回复“我心情不好，不用管我。”

宋椴认真回“不能不管，我这就上去，你开个门。”

对方回复“让你管了？”

宋椴回“我乐意。”

本以为对方还会继续怼她，下一秒就听见二楼开门的声音。

宋椴开心的端起吃的就上楼去了，进去的时候她就闻到一股不算重的烟草味，吃的刚放到桌子上，宋自由就坐那吃起来了。

卧室里面的东西可比上一次来的时候干净多了，她的视线仅扫了一眼又收回了，问“你吸烟了？”

宋自由嘴里吃着东西闷闷两声“嗯。”想了想又回答“你可别学我，我可不带坏你”。

宋椴只是点点头说“多谢不教之恩，在下还不一定能有姑娘这么豪爽。”

宋自由直接气笑了，吃完蟹粉豆腐就打了宋椴一拳头，宋椴只是懵了几秒回过神来，“哇塞？你打人呐？”

“打的就是你”宋自由又是一拳，但是这次没刚才力气大，和挠痒痒一样。

空气安静了几秒，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又笑了起来。

宋椴又想到了之前在乡下和奶奶玩闹的场景，奶奶也会在自己不开心的时候逗自己，笑着笑着眼眶就发酸了。

宋自由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停下作乱的手看着宋椴“你怎么哭了？”

“没事。”宋椴揉了揉眼睛。

宋自由不会安慰人，刚刚还不开心的她已经被一碗蟹粉豆腐哄好了，她那种吊儿郎当感觉刚上来又熄灭了，只得愣愣的站在原地，轮到她手无足措了。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但是也不能转移的这么快吧？你不是来安慰我的吗？你伤心了？”宋自由蹲在宋椴的膝盖前抬头看着她。

没人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房间的时钟转着。

宋椴慢慢说着“好像，认识你我很开心。”

宋自由闻言挑眉“那必须的，我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坏？”

宋椴又点点头。

“更何况你也没我想的那么坏人，和他们都不一样。”宋自由鬼使神差的把手指放在人的鼻尖上，轻轻点了一下，感觉奇怪急忙甩了一下手才把手抽回来。

手机上，宋自由发来的‘晚安’也伴随着宋椴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