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籍

指尖突然碰到一起，宋椴像被蜇了似的缩回手。宋自由挑了挑眉，没说话，继续教她：“加好友要发验证消息，你随便输点什么。”

宋椴想了想，在输入框里敲了个“宋”字。

“就这？”宋自由笑出声，“你还真是惜字如金。”她拿过自己的手机点了通过，“好了，现在能发消息了。像这样。”

她在自己手机上敲了个“？”，宋椴的手机立刻“叮咚”响了一声。

宋椴听见声音低头看屏幕。那个小小的对话框里，“宋自由”三个字后面跟着个问号，像在问她为什么这么木讷。

“学着回。”宋自由把手机推给她。

宋椴盯着输入框，手指悬了半天，敲了个“嗯”。

“没劲。”宋自由拿回手机，起身往门口走，“其他功能自己摸索，别什么都指望别人，我总有不在的时候。”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这手机能上网，有不懂的就搜，比问人靠谱。”

那天下午，宋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手机琢磨了一下午。她学会了用浏览器搜东西，搜“怎么做好吃的鱼香肉丝”，搜“怎么样拍照拍的好看”还学会了用微信发语音，对着屏幕喊了声“你好”，听到自己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还不小心给自己吓了一跳。但是她没注意到，这句“你好”发给了宋自由的微信上面。

傍晚时，她的手机响了，是宋自由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图片——食堂的糖醋里脊，油光锃亮，配着两个字：“难吃”。

宋椴看着那张图片，突然觉得这冰冷的金属方块里，好像也藏着点温度。

她想了想，翻出下午拍的雨景照片发过去，犹豫了半天，又敲了两个字：“好看”。

过了一会儿，宋自由回了个“呵”。

宋椴看着那个字，居然有点想笑。她摸了摸手机壳，上面似乎还留着她的温度。

手机的问题解决了，江楠开始盯着宋椴的学籍。

“南朝中学是重点，”江楠翻着手里的文件，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自由在那儿读了两年，你去了也好有个照应。你什么也不用管，跟着自由一起上学就行，其他的事就交给妈妈。”

宋常远坐在对面，没有反对。手指敲着桌面：“就是手续麻烦点，你户籍一直在乡下，学籍要转过来，还得托人。”

宋椴低着头，她上次用手机搜东西的时候也刷到过这个叫“南朝中学的”，由于好奇她点进去看了看，里面的操场很大都是绿油油的草坪，教学楼也像城堡，里面的同学们一个个也是笑得自信，穿着整齐的校服，一个个画面都很刺眼，不是她这种人能接触的。

“我能不去吗？”宋椴突然开口，声音不大。

“不去？”江楠放下文件，眉头拧起来，“那你想去哪？乡下的高中？”她的语气里带着点不理解，她看着宋椴叹了口气“宋椴，我们把你接回来，就是想让你过好日子，读好学校，你也不想奶奶知道你放弃好的学习环境，一直这么下去吧。”

宋椴想说她不适应，想说她怕融不进去，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听见奶奶两个字心就像被揪了起来，她点点头就当同意了。

在乡下，奶奶总说她是根野草，扔到哪都能活，她不能让人觉得自己这么没用。

“那太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宋常远笑着，语气带着点轻松，他还以为要劝大半天，“下周就让自由带你去报道。”

她回了个“好”。

晚上，宋椴收到宋自由的消息：“明天带你去买校服，七点楼下等。”

宋椴回了个“嗯”。

第二天七点，宋椴准时下楼，却没看到宋自由。

她站在玄关等了十分钟。

“等多久了？”宋自由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十分钟。”

半小时后，宋自由出来了，穿着白色风衣和黑色长裤，跟昨天判若两人。“走了。”她抓起钥匙就往外走，步子迈得又大又快。

宋椴赶紧跟上。外面阳光很烈，宋自由把车骑得飞快，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宋椴坐在后面，紧紧抓着自己的大腿保持平衡，看着路边的树飞快地往后退，像被抽走的记忆。

宋椴有好几次看风景路上就会出现几个减速带，吓得她直接伸手紧紧搂住前面宋自由的腰。

宋自由骑车的时候稳如老狗，就今天总感觉哪怪怪的，时不时车子就轻微有些晃动，她刚想说让她宋椴坐稳，要不然两个人就可能会摔倒。

宋自由僵硬了一瞬，咳了一声“你能抱得再紧一点吗？”

宋椴这时才反应过来，把紧紧抱着对方腰的胳膊松开了一些，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嗯”。

宋椴在前面说着“等我明年成年了就去考驾照，我开车带你。”

校服店在学校附近，不大的店面里挂满了黑白相间的校服，老板娘认识宋自由，笑着打招呼：“又来给你同学买校服啊？”

“不是同学，”宋自由叼着根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说，“是……我姐。”

老板娘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打圆场：“一样一样，都是漂亮姑娘。”

宋自由没接话，拿起一套校服往宋椴身上比了比：“这个码差不多。”说完就让宋椴试了试外套，宋自由带着人试校服多了也是很有经验了，能穿上外套就代表都合身。

宋椴试穿校服时，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果然人还是衣服衬得，黑白相间的校服穿在身上，有着青春的朝气，校服的配色又让宋椴看起来眉清目秀不少。

宋自由无聊靠在试衣间门口等宋椴，等人出来后愣了一下。

怎么感觉宋椴还有点帅呢？是怎么还是。

宋椴说“换好了，很合身。”

对方声音把宋自由的注意力唤了过来，宋自由回过神来上下打量着她，“就是太死板了，把衣服拉链从你那下巴下拉到胸口，还有以后你那个校服短袖的领口扣子，也和我一样解开俩扣子。”

宋椴下意识地攥紧领口：“学校不让。”

管它让不让。宋自由嗤笑一声，“那学校的规矩多着呢，真要全遵守，能憋死。”

宋自由趴在学校二楼栏杆上，冲着楼下的她扬了扬手机：“有事发微信，别像个傻子似的站着。”

宋椴愣了愣，点了点头，朝转身往报到处走，阳光落在她身上。

报到处的老师很和蔼，笑着递给她一张学籍卡：“宋椴同学，欢迎来到南朝中学。你的班级是高二（2）班，跟你妹妹宋自由一个年级呢。”

宋椴接过学籍卡，上面印着她的照片，穿着新校服，表情有点拘谨。名字那一栏，“宋椴”两个字印得清清楚楚，墨色的字迹像生了根，稳稳地扎在那张卡上，她再也不是风一吹，就孤独的到处飘荡的野草了。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教学楼，迈开步子走了进去，阳光透过窗户，在走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要和以前的所有事都来一场完全的告别，甚至包括奶奶。

走进一个全新的、或许并不那么容易的世界。

但她不怕，因为她口袋里的手机，像个小小的护身符，提醒着她，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像奶奶一样对她好的人，她为了她也会坚持下去，活的比以前更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