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

自档案馆那次碰撞后，我和陆景和的相遇突然变得密集起来，像是被谁悄悄调快了命运的齿轮。

律所楼下的早餐铺是重灾区。我常买的那家豆浆油条摊前，总能在排队时听到身后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律师姐姐，今天也要加两个蛋？”回头就撞见他拎着袋刚出炉的生煎，紫色眼眸在晨光里闪着促狭的光。

法院的回廊更是“重灾区”。有时我刚结束一场调解，转身就看见他斜倚在雕花栏杆上，指尖转着支钢笔，见我看过来便直起身：“看姐姐眉头舒展，是把难缠的当事人说通了？”那语气熟稔得像共事多年的搭档，浑然不见初次见面时的疏离。

最离谱的一次，我在律所附近的干洗店取西装，刚接过熨烫平整的外套，店员突然说：“刚才那位先生说，您的西装扣子松了，让我们顺便加固了一下。”我抬头就看见陆景和站在店外的梧桐树下，冲我举了举手里的咖啡杯，口型无声地说：“姐姐，不客气。”

每次相遇都带着恰到好处的自然，他从不提“特意等你”，只说是“刚好路过”，可那精准踩点的时间，总让我怀疑他手里捏着我的日程表。而那句“姐姐”或“律师姐姐”，像颗裹着糖衣的炮弹，轰得我原本清晰的界限感渐渐模糊。

肖冉趴在我办公桌前，对着窗外陆景和刚驶离的车影啧啧称奇：“你信他是‘路过’？上次我亲眼看见他把车停在街角，盯着你律所大门看了半小时，活像只蹲点抓兔子的狐狸。”

“他那是在看路况。”我假装整理案卷，耳尖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看路况需要笑得那么……”肖冉搜刮着形容词，“那么像游戏里抽到限定卡的样子？”

我没再接话。其实我比谁都清楚，陆景和看我的眼神，和财经新闻里那个谈并购案时眼神锐利的总裁判若两人。那里面藏着的纵容和专注，像极了游戏里“我”帮他解开谜题后，他眼里炸开的细碎星光。

真正让这层“偶遇”的窗户纸被捅破的，是那个棘手的医疗纠纷案。

当事人是位孕妇，在私立医院产检时被误诊，险些造成流产。可医院销毁了关键的B超记录，主治医生也一口咬定“检查结果正常”。我跑了五趟医院档案室，都被以“涉及隐私”挡在门外，连卫健委的投诉都石沉大海——后来才知道，这家医院的最大股东，是和印集团的竞争对手。

周五傍晚，我抱着厚厚的证据材料在医院门口碰壁，正站在台阶上发愁，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路边。车窗降下，露出陆景和带着笑意的脸：“律师姐姐这是……又遇到难题了？”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针织衫，袖口随意地卷着，少了几分商场上的凌厉，多了点居家的温和。我看着他眼里的了然，突然没了力气客套：“你怎么知道？”

“猜的。”他推开车门走下来，手里拎着个纸袋，“刚从旁边的甜品店买了新品，姐姐要不要尝尝？”纸袋里飘出焦糖布丁的甜香，和他身上的松木香混在一起，莫名让人安心。

我没接甜品，把案子的难处一股脑说了出来。他听得很认真，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袋提手，直到我说完才开口：“这家医院的院长，去年想请我给他们的VIP病房画壁画，被我拒了。”

“所以？”

“所以他欠我个人情。”他挑眉，紫色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像游戏里他想出馊主意时的表情，“不过，我为什么要帮姐姐呢？”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逗我。这人总这样，正经不过三秒就开始耍赖，像极了游戏里那个会故意藏起证据，逼“我”求他的幼稚鬼。

“算了，当我没说。”我转身想走，却被他拉住手腕。他的指尖带着点凉意，力道却很轻。

“逗你的，律师姐姐。”他笑得像只偷到糖的猫，“地址发我，明天这个时间，给你消息。”

“不用了，我自己能……”

“能什么？”他打断我，眼神突然变得认真，“能看着当事人的权益被欺负？姐姐，逞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那语气，像极了游戏里“我”硬撑着熬夜查案时，他皱着眉夺过我手里卷宗的样子。我看着他眼里的坚持，突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第二天傍晚，我果然收到了陆景和的消息，只有一个地址和时间。我按图索骥找到那家茶馆时，他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翻文件，桌上摆着两份盖了红章的复印件——正是医院销毁的那份B超记录，上面清晰地标注着“胎儿异常，建议复查”。

“院长说，是护士不小心放错了档案柜。”他把文件推给我，语气里的嘲讽藏都藏不住，“你信吗，姐姐？”

“你怎么做到的？”我捏着那几张纸，指尖都在发抖。

“秘密。”他端起茶杯，眼底闪着得意的光，像游戏里完成隐藏任务后等着被夸奖的样子，“不过，帮了律师姐姐这么大的忙，是不是该有点奖励？”

“你想要什么？”我做好了被敲竹杠的准备。

他却突然倾身靠近，紫色眼眸在茶香氤氲里显得格外明亮：“不如……姐姐把联系方式给我？省得下次想帮忙，还得在你律所门口蹲点。”

我愣住了。这才反应过来，我们居然一直没加过微信。那些频繁的偶遇，那些恰到好处的帮助，全靠他“蹲点”和“碰巧”。

看着他眼里藏不住的期待，我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莫名的感动。我拿出手机点开二维码：“早说啊，省得我每次看到你都像看到惊喜……”

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所以姐姐其实很期待见到我？”

“我不是……”

“那就是了。”他迅速扫了码，点了添加好友，手机屏幕上弹出“对方已通过好友请求”时，他笑得像个赢了比赛的小孩，“终于加上了，律师姐姐。之前总想着找机会要，又怕被你当成骚扰。”

那点“幸灾乐祸”里，藏着的其实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游戏里他攒了满背包的礼物，却只敢假装“顺路”递给“我”的样子。

走出茶馆时，晚风带着桂花的甜香。他的消息弹了进来：“明天有空吗？Z的新画展预展，没人比律师姐姐更懂‘艺术品维权’了，陪我去看看？”

我看着那条消息，想起游戏里无数次和他并肩看展的剧情，指尖在屏幕上敲下两个字：“好啊。”

发送成功的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变了。那些刻意维持的距离，那些藏在“偶遇”里的在意，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去处。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他发来的表情包——一只紫色眼睛的小猫，正抱着朵鸢尾花，旁边配字：“明天见，姐姐~”

我看着那只傻气的小猫，忍不住笑出了声。或许从一开始，这场从虚拟走到现实的羁绊，就注定要以这样的方式，一点点变得清晰而温暖。

而属于我们的故事，才刚刚拉开真正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