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的函数图像像一团乱麻,缠得人头晕。许池听盯着黑板上的抛物线,余光却总落在石枳意的胳膊上——她今天换了件长袖校服,明明窗外的太阳把柏油路晒得快化了。
下课铃刚响,石枳意就抱着作业本往办公室跑,背影慌得像被猫追的耗子。许池听立刻跟上去,在走廊拐角拉住她:“袖子撸起来我看看。”
石枳意的脸瞬间白了,拼命往后缩:“真的没事……就是昨天不小心撞桌角了。”
“撞桌角能撞出五道指印?”许池听的声音沉下来,伸手去掀她的袖子。
布料下露出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像被打翻的调色盘,最显眼的是手腕处五道清晰的指痕,红得发肿。许池听的手僵在半空,指尖都在抖——这根本不是推搡,是用力攥出来的。
“他什么时候弄的?”许池听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怒气。
石枳意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早上……我骑车来学校,他突然从胡同里冲出来,把我拽进巷子……他说如果我再躲着他,就去我家找我妈……”
“这个疯子!”许池听气得发抖,“我们现在就去找老师,去报警!”
“别!”石枳意死死抓住她的手,指甲掐进她的胳膊,“池听,求你了,别告诉我妈。她要是知道了,肯定要跟李天一拼命的,我怕她出事……”她哭出声来,“我再忍忍,等他新鲜感过了,也许就不缠着我了……”
“忍?”许池听看着她手腕上的伤,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你看看这伤,忍能解决问题吗?”
两人正僵持着,云雨抱着一摞作业本过来,看见石枳意的胳膊,吓得手里的本子都掉了:“我操!李天一他敢动真格的?!”她捡起本子,声音都在抖,“不行,这事必须告诉老师,不然他下次该动手打人了!”
“别告诉老师……”石枳意的声音带着哭腔,“刘老师要是知道了,肯定要请家长的……”
“请就请!让他爸妈看看他儿子干的好事!”云雨气鼓鼓地说,“实在不行,我去跟我爸说,他认识派出所的人……”
“别说了。”许池听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先去医务室拿点药膏。”
医务室的老师给石枳意涂药膏时,她疼得直抽气,却死死咬着牙没出声。许池听看着那抹青紫在药膏下慢慢晕开,突然觉得很无力——她们明明都在保护她,却还是让她受了伤。
回到教室时,上课铃刚响。石枳意低着头往座位走,经过李天一的座位时(他不知什么时候转到了72班后排,大概是托了关系),被他伸脚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走路不长眼啊?”李天一斜着眼看她,嘴角挂着挑衅的笑。
石枳意没敢说话,快步回到座位,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许池听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忽然想起杨鑫霖早上做的那道历史题——“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下午的自习课,李天一变本加厉。他故意把笔扔到石枳意脚边,让她捡;又趁老师不注意,往她桌洞里塞揉成团的废纸。石枳意全程低着头,像没看见一样,后背却绷得越来越紧。
许池听终于忍不住了。她弯腰捡起李天一扔过来的橡皮,转身往后排走,把橡皮“啪”地拍在他桌上:“自己掉的东西,自己捡。”
李天一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哟,护花使者啊?许池听,我劝你少管闲事,不然……”
“不然怎样?”许池听直视着他,眼神冷得像冰,“像攥她手腕那样攥我?还是像绊她那样绊我?”
全班都安静了,连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都停了。李天一的脸瞬间涨红了,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猛地站起来:“你他妈找死!”
他说着就要往前冲,却被一只手拉住了。
杨鑫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旁边,手里还拿着那本《全球通史》,书页被风吹得哗哗响。他没看李天一,只是盯着窗外,声音平淡:“老师来了。”
李天一往门口一看,刘老师正抱着教案走过来,只好悻悻地坐下,嘴里却还骂骂咧咧的。
杨鑫霖松开手,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经过许池听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低声说:“别硬碰硬。”
许池听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她说与学习无关的话,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提醒。
刘老师进来后,教室里恢复了安静。许池听却没心思做题了,她看着石枳意手腕上的伤,又看了看后排假装看书的李天一,心里有了个主意。
放学时,许池听让云雨先送石枳意回家,自己则留在教室收拾东西。杨鑫霖也没走,坐在座位上看书,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刚好落在许池听的桌脚。
“你不走吗?”许池听忍不住问。
杨鑫霖抬了眼:“等江瑞。”
许池听“哦”了一声,继续收拾书包。她把一本历史练习册放进书包时,发现里面多了个小盒子,上面没写名字,打开一看,是支活血化瘀的药膏,比医务室的那种管装的更精致。
她猛地回头,杨鑫霖正低头看书,侧脸在夕阳里显得很柔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许池听捏着那支药膏,心里忽然暖暖的。她把药膏放进石枳意的书包夹层里,没说是谁给的。
走出教室时,江瑞正靠在走廊栏杆上,看见杨鑫霖出来,立刻嚷嚷:“你可算出来了,再不走篮球场就被占了……”
杨鑫霖没理他,往楼梯口走。经过许池听身边时,他忽然说:“李天一爸是教导主任的朋友。”
许池听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是在提醒她,硬碰硬没用,李天一有靠山。
“我知道了。”她轻声说。
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许池听握紧了书包带。她知道,对付李天一这种人,不能用硬的,得用巧的。
夕阳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巨大的拥抱。许池听抬头看了看72班的窗户,灯还亮着,大概是值日生忘了关。
她忽然觉得,这个夏天虽然有阴影,但也有光——藏在药膏里的光,藏在提醒里的光,藏在那些没说出口的关心的光。
这些光,总有一天能驱散所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