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课的背书声里，藏着细碎的议论，像玻璃碴子，扎得人耳朵疼。许池听翻书的动作顿了顿，眼角余光扫过后排——李天一正跟几个男生凑在一起，嘴里动动停停，目光时不时往石枳意的方向瞟，带着股恶意的笑。
石枳意的肩膀缩得更紧了，课本几乎要贴到脸上。她手里的笔在“辛亥革命”那栏反复划着，纸页被划出毛边，却一个字也没记住。
“他们在说什么？”许池听压低声音问，指尖攥紧了笔。
石枳意摇摇头，嘴唇抿成一条发白的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早上刚进教室，就听见有人说“石枳意脚踏两条船，一边吊着李天一，一边勾搭文科班的男生”，还有人说“她以前在初中就跟人不清不楚”，那些话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浑身发冷。
“别理他们。”云雨把自己的练习册往石枳意桌上一放，挡住那些探究的目光，“一群长舌妇，嘴里吐不出象牙。”
可谣言这东西，一旦传开就像野草，疯长起来挡都挡不住。课间操时，石枳意去站队，路过女生群体，就听见有人故意提高声音：“有些人啊，看着清纯，背地里不知道多乱呢……”
她的脚步顿住了，脸色白得像纸。许池听赶紧拉住她的胳膊，往队伍里带：“走快点，要开始了。”
石枳意低着头，眼泪砸在操场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想不通，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被这样议论？
做操时，许池听故意站在石枳意前面，用后背挡住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她看见李天一站在队伍后排，正对着石枳意的方向笑，那笑容里的得意，像在炫耀自己的“战果”。
许池听的手攥成了拳。她算是看明白了，李天一不光要困住石枳意的人，还要毁掉她的名声——这样一来，就算石枳意想逃，也会因为怕被指指点点而不敢声张。
午休时，石枳意没去食堂，趴在桌上假装睡觉，肩膀却一直在抖。许池听和云雨买了饭回来，把热乎的包子往她手里塞：“多少吃点，不然下午没力气上课。”
石枳意摇摇头，声音闷在胳膊里：“我想回家……”
“别啊。”云雨急了，“你现在回家，阿姨肯定要问的，你怎么说？”
石枳意的哭声更大了：“可我在这里待不下去了……他们都在说我……”
许池听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忽然想起昨天杨鑫霖说的话——“李天一爸是教导主任的朋友”，硬碰硬没用，那就在他最得意的地方戳破他。
她往后排看了眼，杨鑫霖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阳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侧脸冷得像雕塑。江瑞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过来，正趴在后门框上，冲云雨挤眉弄眼，手里还拿着袋薯片。
许池听忽然有了主意。
下午第一节课是历史，刘老师让小组讨论“五四运动的精神内核”。许池听故意提高声音，对着石枳意说：“我觉得‘反抗不公’算一个，就像有人被冤枉了，总得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不然坏人只会更嚣张。”
石枳意愣了一下，抬头看她，眼里有泪光，却多了点东西。
李天一在后排嗤笑一声：“装什么正义？有些人就是活该。”
许池听没回头，继续说：“可不是吗？有些人总喜欢躲在暗处造谣，不敢光明正大地站出来，大概是知道自己说的不是人话吧。”
全班静了静，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李天一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猛地站起来：“许池听，你他妈说谁呢？”
“谁接话就是说谁呗。”许池听终于回头，眼神冷得像冰，“李天一，你敢当着全班的面说，那些谣言不是你传的吗？”
李天一噎了一下，梗着脖子：“是我说的又怎么样？我说的是事实！”
“事实？”许池听拿出手机，点开录音——是她早上趁李天一跟人闲聊时录的，里面清清楚楚地录着他说“要让石枳意名声扫地，看她还敢不敢分手”。
她把手机音量调大，录音里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回荡，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李天一脸上。
李天一的脸瞬间白了，伸手就要去抢手机：“你他妈敢录音？！”
“我为什么不敢？”许池听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你敢做，还怕人说吗？”
就在这时，杨鑫霖忽然站了起来。他没看李天一，只是走到自己的座位旁，从桌洞里拿出一叠纸，往讲台上一放。
是李天一之前写给石枳意的情书，还有他偷偷拍的石枳意的照片，上面用红笔写着“我的人”。那些东西，大概是他之前塞在石枳意桌洞里，被杨鑫霖无意间捡到的。
“这些也是‘事实’？”杨鑫霖的声音很淡，却像冰锥一样扎人，“用威胁和骚扰留住的人，也算‘你的人’？”
全班彻底安静了，连掉根针都能听见。李天一看着那些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刘老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脸色铁青。她拿起那些纸和手机录音，冷冷地说：“李天一，跟我去办公室。”
李天一被刘老师带走时，狠狠地瞪了许池听和杨鑫霖一眼，眼神里的怨毒像毒蛇。
教室里终于恢复了安静。石枳意看着许池听，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带着点释然。
“谢谢你，池听。”她哽咽着说。
“谢什么，”许池听把手机收起来，“对付这种人，就得比他更硬气。”
放学时，许池听收拾书包，手指碰到课桌底下的一张纸条。捡起来一看，上面是工整的字迹：“录音留好，备用。”
没有署名，但那笔锋，跟杨鑫霖练习册上的字一模一样。
她往后排看了眼，杨鑫霖已经走了，书包带在椅背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江瑞大概是等不及，拽着他提前溜了，后门还敞着，风灌进来，吹得纸条边角轻轻动。
许池听把纸条夹进历史课本里，夹在“五四运动”那页。她忽然觉得，杨鑫霖这人，就像历史里那些沉默的英雄，看着冷淡，却总在最关键的时候，递来最有力的支撑。
石枳意的脚步轻快了不少，嘴里念叨着“今晚可以跟妈妈好好视频了”，眼里的光重新亮了起来。云雨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说“早该这么治李天一了”，声音里满是得意。
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三条紧紧靠在一起的线。许池听看着前面说笑的两人，心里暖暖的。
她知道，谣言的伤口不会立刻愈合，李天一也不会就此罢休。但至少现在，她们敢站出来了——像历史里那些为了正义挺身而出的人，哪怕力量微小，也足以撕开一道光。
72班的夏天，还在继续。那些藏在谣言里的刀子，终究没能划破她们紧握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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