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灯像颗昏黄的月亮，悬在72班教室头顶。许池听对着一道历史论述题皱眉，笔尖在草稿纸上划了个圈——“义和团运动的局限性”，旁边被她画了个举着拳头的小人，拳头却歪歪扭扭，像没力气似的。
“还没做出来？”云雨凑过来，嘴里叼着颗薄荷糖，“我看杨鑫霖早就写完了，他那页纸都翻过去了。”
许池听往后瞥了眼。杨鑫霖果然在看另一本厚厚的书，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更冷了，指尖夹着的书签动了动，像是在标记什么。她收回目光，刚要开口，石枳意的手机突然“叮咚”响了一声，屏幕亮得刺眼。
石枳意像被烫到似的按灭屏幕，脸色瞬间白了。
“怎么了？”许池听注意到她的手抖得厉害，屏幕暗下去前，她瞥见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石枳意没说话，只是用力咬着嘴唇，眼眶红得像兔子。许池听把自己的手机往她面前一推：“给我看看。”
石枳意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递了过来。点开彩信的瞬间，许池听的指尖攥紧了——是张偷拍的照片，石枳意早上在车棚取车的背影，旁边配着行字：“文科班的狐狸精，专勾男生，谁碰谁倒霉。”
发件人是匿名号码，归属地显示本地。不用想也知道是李天一。
“太恶心了！”云雨凑过来看完，气得薄荷糖都掉了，“他还敢发这个？要不要现在就去德育处！”
“别去。”石枳意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厉害，“去了他又会说我故意针对他……我妈今晚要给我视频，我不想让她看见这个。”
她把手机揣回兜里，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先做题吧，别让他影响我们学习。”
许池听看着她低头做题的样子，笔尖在纸上划过，却几次戳到空白处——她在发抖，却在硬撑。
晚自习下课铃响时，石枳意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条群发短信，发给了班里好几个同学。云雨的手机也收到了，内容更恶毒：“石枳意初中就跟社会上的人混，现在在72班装纯，大家离她远点。”
班里顿时炸开了锅，几个女生交头接耳，目光时不时往石枳意这边瞟，像带着针。
石枳意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我没有！”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股豁出去的劲，班里瞬间安静了。李天一坐在后排，嘴角挂着看戏的笑，见石枳意看过来，还故意冲她比了个口型：“有本事告啊。”
“你发这些有什么用？”许池听也站了起来，目光冷得像冰，“除了证明你嘴脏，还能证明什么？”
她走到石枳意身边，把自己的手机亮出来——屏幕上是她刚才截的图，连同之前的录音、被撕的笔记照片，按时间线整理得清清楚楚，“这些证据，够不够让所有人知道你是什么东西？”
李天一的笑僵在脸上，没想到许池听还留着一手。
“滚。”许池听盯着他，一字一顿，“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李天一攥紧了拳头，却没敢再说什么，狠狠瞪了她们一眼，转身冲出了教室。
班里的议论声渐渐小了，有人默默删掉了短信，还有人冲石枳意点了点头——大概是觉得李天一做得太过分。
“走吧。”许池听帮石枳意收拾书包，“我送你回家。”
走到校门口，江瑞正靠在路灯下等云雨，手里拿着个手电筒，见她们出来，赶紧把光打过来：“这边！”
“你怎么来了？”云雨跑过去，语气里带着惊喜。
“刚听说李天一又作妖，怕你们出事。”江瑞晃了晃手电筒，光落在石枳意脸上，“没事吧？那孙子的话别往心里去。”
石枳意摇摇头，声音有点哑：“谢谢。”
“谢啥，都是同学。”江瑞挠挠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杨鑫霖让我给你们这个。”他从兜里掏出个U盘，“他说里面有东西，可能用得上。”
“杨鑫霖？”许池听接过U盘，金属外壳凉得像冰，“他在哪？”
“刚跟他分开，他说回家了。”江瑞指了指远处的路口，“他说这U盘里是李天一在学校贴吧匿名发帖骂人的记录，还有IP地址截图，能证明是他发的。”
许池听愣住了。学校贴吧的匿名帖她也看过，骂石枳意的话不堪入目，她试过查IP，却没成功——没想到杨鑫霖悄无声息地弄到手了。
“他怎么弄到的？”云雨好奇地问。
“不知道，”江瑞耸耸肩，“他就说‘有用’，让我一定交给许池听。”
石枳意看着那个U盘，突然笑了，眼里还带着泪：“原来……有这么多人帮我啊。”
“那是，”云雨拍着她的肩膀，“咱72班可不是好欺负的！”
送石枳意到楼下时，她家的灯亮着，暖黄的光从窗户里淌出来，像块融化的糖。石枳意抬头看了眼，突然抱住了许池听：“池听，谢谢你。”
“谢什么，”许池听拍了拍她的背，“上去吧，阿姨该等急了。”
石枳意点点头，转身跑进楼道，跑了两步又回头，冲她们挥了挥手，脸上带着笑。
回去的路上，云雨还在念叨杨鑫霖：“你说他是不是偷偷学了黑客技术？这IP地址都能弄到，也太厉害了……”
许池听捏着那个U盘，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她想起晚自习时，杨鑫霖翻书的动作顿了好几次，当时以为他在想题，现在才明白，他大概是在后台查那些帖子。
走到岔路口，江瑞把云雨送回家，许池听独自往家走。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贴吧记录已备份，可直接发给班主任。另，李天一的匿名号还关注了几个不良网站，截图在U盘最后一个文件夹。”
没有署名，但那简洁的语气，和杨鑫霖的字迹一样，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
许池听停下脚步，抬头望向远处的路灯——杨鑫霖家大概在那个方向，此刻他家的窗户亮着灯，像颗安静的星。
她回复了两个字：“谢谢。”
对方没有再回。
许池听把U盘放进书包，脚步轻快了些。秋夜的风有点凉，却吹不散心里的暖。她知道，李天一的恶意不会轻易停止，但现在她有了底气——那些藏在屏幕后的匿名攻击，终究抵不过站在阳光下的人，递来的一束束光。
回到家，许池听把U盘里的内容导进电脑，按杨鑫霖说的发给了刘老师，最后点开那个“不良网站”的文件夹，截图清晰得能看清网站名称。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这部分也发了过去——对付这种人，就得让他知道，底线碰不得。
做完这一切，她看向窗外，杨鑫霖家的灯还亮着。许池听忽然想起早上借给他的历史笔记，里面夹着她画的小涂鸦，不知道他看到了没。
她拿起手机，翻到和杨鑫霖唯一的联系方式——还是上次江瑞硬拉着加的微信，他的头像一片黑，像他的人一样，没什么动静。
许池听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发消息，只是把手机放回桌上，翻开了历史课本。
书页上，那个举着拳头的小人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道浅浅的光，像是有人用铅笔，悄悄描了笔温暖的底色。
72班的这个秋天，虽然还有冷风吹过，却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光，在悄悄汇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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