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七的风还裹着残雪的凉,72班的门被推开时,带起一阵细碎的粉笔灰。许池听踩着铃声走进教室,看见自己的座位上堆着一摞新书,《中国古代史》的封面在晨光里泛着油亮的光——是杨鑫霖帮她领的,他总这样,开学第一天永远比谁都早。
“池听!”云雨从后排探出头,马尾辫上还别着个红色的蝴蝶结,“寒假看我给你发的滑雪视频了吗?我摔了八次,江瑞那家伙笑到肚子疼!”
许池听放下书包,抽出藏在新书里的便签——是杨鑫霖的字迹,用红笔标着“第一单元重点:商周青铜器与礼乐制度”,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她的历史笔记本。她翻开本子,发现寒假前没解完的那道“分封制与郡县制对比”题旁,多了几行他补的批注,字迹比平时稍显潦草,大概是今早匆忙写的。
“看了,”许池听笑着把便签夹进书里,“你摔在雪堆里的样子,像只四脚朝天的兔子。”
“哪有!”云雨冲过来挠她痒痒,眼角余光瞥见杨鑫霖走进来,突然压低声音,“说真的,他寒假是不是想你了?我妈说,男生主动帮女生领书,都是有预谋的。”
许池听的耳尖有点热,刚要反驳,就看见石枳意抱着一盆多肉走进来,叶片上还沾着点雪粒。“这是我寒假种的,”她把花盆放在窗台上,眼里闪着光,“叫‘吹雪’,是不是很像冬天的雪落在叶子上?”
她比寒假前开朗了许多,头发剪短到齐肩,露出光洁的额头,笑起来时左边有个浅浅的梨涡。周意从后门进来,手里拿着个保温杯,自然地递给石枳意:“刚在门卫室看到你的快递,是上次你说的历史纪录片碟片。”
石枳意接过保温杯,指尖碰到他的,像被暖阳晒过似的,轻轻缩了缩,却没躲开。
开学第一节课是历史,刘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来,拍了拍讲桌:“寒假作业我看了,许池听的‘树杈子理论’又升级了,把‘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画成了一棵会结果的树,很有想法。”
全班哄笑起来,许池听的脸有点红,下意识往杨鑫霖那边看——他正低头翻书,嘴角却绷得比平时柔和,像是在憋笑。
课间操时,文科班和理科班的队伍在操场汇合。江瑞穿着73班的校服,隔着三排队伍冲云雨挥手,手里举着个包装花哨的盒子:“给你的开学礼物!”
云雨刚要跑过去,被体育老师吹哨叫住,只能对着江瑞做了个“下课算账”的口型,转身时却忍不住笑了。
许池听站在队伍里,感觉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转头一看,杨鑫霖手里捏着块橡皮,是她寒假弄丢的那块,上面还留着她画的小太阳刻痕。“在图书角捡到的。”他的声音很轻,混在广播体操的音乐里,却清晰地落进她耳朵里。
“谢了。”许池听接过橡皮,指尖碰到他的,带着户外的凉意,却让她心里莫名一暖。
午休时,大家围在一块分享寒假见闻。石枳意说她去了博物馆,看到了件战国时期的铜剑,剑身上的纹路和杨鑫霖笔记里画的一模一样;周意说他寒假帮社区整理老照片,发现三十年前的中学生和他们现在一样,课间也爱趴在走廊上晒太阳;云雨抱怨江瑞过年时给她发了88条拜年消息,每条都带着土味表情包;杨鑫霖没怎么说话,只是在许池听说“寒假看了本讲敦煌壁画的书,好多图案像抽象画”时,忽然抬头问:“哪一页?我也看看。”
阳光透过窗户,在课桌上投下长长的光斑,粉笔灰在光里跳舞。许池听看着身边的人,忽然觉得这个寒假像个温柔的暂停键,按下播放键后,每个人都带着点新的变化,却又没改变彼此间的默契——杨鑫霖的便签依旧准时,云雨的笑声依旧响亮,石枳意的眼里依旧慢慢亮起光。
放学时,许池听抱着一摞练习册往车棚走,杨鑫霖跟在她身后,帮她托着最底下那本《历史习题集》。“下周要换座位,”他忽然说,“刘老师让大家自己组队选位置。”
许池听的脚步顿了顿:“你想坐哪?”
“靠窗就行。”他的声音在傍晚的风里有点发飘,“你呢?”
“我也一样。”许池听低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感觉他托着练习册的手轻轻往上抬了抬,像是怕累着她。
车棚里,江瑞正帮云雨给自行车打气,嘴里还在念叨:“我寒假报了个篮球训练营,下次肯定能赢杨鑫霖……”
杨鑫霖没接话,只是把练习册往许池听的车筐里放,动作轻得像怕碰坏了什么。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和她的影子交叠在车棚的水泥地上,像幅刚画好的素描。
许池听推着自行车走出车棚,感觉寒假的慵懒还没散尽,却已经开始期待新学期的故事——那些藏在粉笔灰里的默契,那些没说出口的惦记,都在这初春的风里,慢慢长出新的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