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风带着新抽的柳丝气息，溜进72班敞开的窗户。班主任领着个男生站在讲台上时，许池听正帮石枳意整理被风吹乱的笔记，纸页间夹着的银杏叶标本簌簌作响——那是去年秋天她们在操场捡的，石枳意总说它像只停驻的蝶。
“这位是新转来的同学，周意。”班主任拍了拍男生的肩膀，“大家欢迎。”
掌声里，男生往前站了半步。白衬衫的袖口卷得整齐，露出的手腕上戴着块简单的帆布手表，阳光落在他脸上，把嘴角的梨涡照得很亮。“大家好，我叫周意，从南城转来，以后请多指教。”他的声音像浸过温水，轻轻柔柔的，目光扫过教室时，带着种坦荡的温和。
许池听注意到，他的视线在掠过石枳意时，忽然顿了顿。
石枳意正低头用胶带固定银杏标本，发梢垂下来，遮住半张脸，握着胶带的手指纤细，骨节泛着浅粉。窗外的风刚好吹进来，掀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小片光洁的额头，和眼角那颗不显眼的小痣。
周意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像被风拂过的蝶翼。他很快移开目光，笑容却比刚才更柔和了些，指着石枳意旁边的空位问：“老师，那里没人吧？”
班主任点头：“正好空着，你就坐那儿。”
石枳意听到动静，猛地抬头，撞上周意看过来的目光。他眼里盛着窗外的天光，亮得像揉碎的星子，看得她心里一跳，慌忙低下头，耳根悄悄红了。
周意抱着书包走过来，脚步很轻，放下椅子时特意放缓了动作，没发出一点声响。坐下时，他侧头对石枳意笑了笑：“你好，我叫周意。”
石枳意捏着笔的手紧了紧，声音细若蚊吟：“石枳意。”
整节课，许池听都觉得后颈有点发烫——周意的目光总像带着温度，时不时落在石枳意身上。她低头记笔记时，他会盯着她握笔的姿势看两秒；她被老师提问时，他会悄悄翻到课本的对应页码；甚至她无意识地转着笔，他的嘴角都会弯起浅浅的弧度。
“他老看你。”课间时，许池听用笔戳了戳石枳意的胳膊，压低声音说。
石枳意的脸“腾”地红了，飞快地往周意那边瞟了眼，正好撞见他递过来的一张便签。上面是他清秀的字迹：“刚才老师讲的‘宗法制’，你好像没跟上，我笔记借你看？”
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像颗刚剥开的糖。
石枳意捏着便签，指尖有点抖，却鬼使神差地抬头说了声“谢谢”。周意的眼睛亮了亮，立刻把笔记本推过来，上面的字迹工整得像打印的，重点处用荧光笔标着，旁边还画了简单的家族树示意图，比课本清楚多了。
“你画的这个……很像我奶奶家的家谱。”石枳意看着示意图，忽然轻声说。
周意的眼睛更亮了：“真的吗？我奶奶也爱画这个，说这样记起来方便。”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声音越来越轻，却像有根无形的线，把彼此的影子缠在了一起。许池听看着石枳意脸上慢慢绽开的笑，比窗外的春光还暖，忽然想起她刚分班时，连跟人对视都会发抖的样子。
放学时，石枳意收拾书包，发现笔袋里多了颗用玻璃纸包着的糖果，柠檬味的，是她偏爱的口味。周意已经背着书包走到门口，回头对她挥了挥手，阳光落在他身后，像镀了层金边。
“他好像……挺好的。”石枳意捏着那颗糖，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
许池听望着周意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背影，又看了看石枳意眼里跳动的光，忽然觉得这个三月，好像有什么温柔的东西，正随着转学生的到来，悄悄落在72班的窗台上，像那颗被风吹起的银杏叶，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驻的地方。
杨鑫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教室后门，手里捏着许池听落在桌上的历史笔记，目光掠过石枳意手里的糖，又落在周意消失的方向，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随即松开，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把笔记往许池听怀里一塞：“你的。”
许池听接过笔记，指尖碰到他的，带着点户外的凉意。她抬头时，正看见他转身的背影，校服后襟被风吹得轻轻鼓起来，像藏着句没说出口的话。
夕阳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很长，周意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拐角，石枳意手里的糖果却在暮色里，泛着甜甜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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