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科班的晚自习比文科班多一节,下课铃响时,天色已经彻底黑透。江瑞背着沉甸甸的物理习题册往72班跑,球鞋踩过积水的操场,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他刚结束篮球训练,球衣后背还能拧出汗水。
72班的灯还亮着,云雨趴在桌上,对着摊开的历史试卷发呆。她等了江瑞四十分钟,从最初的期待到后来的失落,像杯慢慢变凉的白开水。
“雨雨!”江瑞喘着气冲进教室,手里举着袋烤肠,“刚在小卖部抢的,热乎的!”
云雨没抬头,声音闷闷的:“不用了,我要回家了。”
江瑞脸上的笑僵住了,才发现她眼眶有点红。“怎么了?”他把烤肠往桌上一放,蹲在她面前,“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去揍他!”
“没人欺负我。”云雨把试卷合上,声音带着点哽咽,“你忙你的呗,理我干什么。”
这话说得像扎人的刺,江瑞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星期他只陪她吃了两顿饭,昨天她发的五条消息他到半夜才回,刚才排练话剧,他满脑子都是晚上的物理小测,连她递来的水都忘了接。
“我……”他张了张嘴,想说“我不是故意的”,却觉得这话苍白得可笑。
云雨没等他说完,抓起书包就往外走,经过他身边时,肩膀故意撞了他一下,像只炸毛的猫。
许池听收拾书包的手顿了顿,看着江瑞愣在原地的样子,叹了口气:“你啊。”
杨鑫霖站在门口等她,手里拿着她的画板。“怎么了?”他注意到她的目光,顺着看过去,江瑞正捏着那袋冷掉的烤肠,像只被遗弃的大型犬。
“清官难断家务事。”许池听背起书包,追上前面的云雨,把她拉到操场的看台上,“坐会儿?”
夜风带着草香,吹得人心里发空。云雨坐下没多久,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校服裤上,洇出小小的湿痕:“池听,我是不是太矫情了?他确实忙,理科班作业多,还要训练……可我就是难受,他连看我的时间都没有了。”
许池听递给她张纸巾,自己也剥开颗糖,含在嘴里慢慢说:“你知道吗?我觉得恋爱就像泡方便面。”
云雨愣了愣,泪眼朦胧地看着她。
“水太烫了不行,”许池听晃着腿,声音轻得像风,“猛一下子倒进去,面会糊,汤会溢出来;可水太凉也不行,泡不开,硬邦邦的,嚼着硌嗓子。”她转头看云雨,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江瑞现在就像把水壶直接放煤气灶上烧,火开太大,光顾着水开,忘了面还在碗里等着呢。”
这个比喻有点离谱,云雨却忽然笑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像沾了露水的花:“哪有你这么比喻的。”
“但道理是对的啊,”许池听撞了撞她的胳膊,“你得让他知道,水要慢慢烧,面要慢慢泡,急不得。”
另一边的教室,江瑞还在对着烤肠发呆。杨鑫霖关窗时经过,看了他一眼:“还不去追?”
“她不理我。”江瑞耷拉着脑袋,难得露出点无措,“我是不是太混蛋了?”
“是。”杨鑫霖说得直白,却在他要炸毛时补了句,“但她不是真生气,是觉得被忘了。”他顿了顿,想起许池听总抱怨他“回复消息像发电报”,忽然懂了点什么,“女生有时候不需要你做多少事,就想知道你眼里有她。”
江瑞猛地站起来,抓起外套就往外跑,像突然通了电的马达。
半小时后,云雨家的窗台被轻轻敲了敲。她拉开窗帘,看见江瑞蹲在楼下的老槐树上,校服裤沾着草屑,手里举着个保温桶,笑得傻气又真诚:“我翻了三个墙,去买了你最爱吃的章鱼小丸子,加双份木鱼花!”
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额头上还渗着汗,眼睛亮得像星星。云雨的心忽然软了,像被温水泡开的面,熨帖得厉害。
“你疯了!”她打开窗户,压低声音,“摔下去怎么办!”
“摔下去也得先给你送丸子啊。”江瑞把保温桶递上来,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像触电似的缩了缩,“云雨,对不起,我这星期太混蛋了,光顾着自己忙,没顾上你。”他挠挠头,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以后我每天留半小时给你,不做题,不训练,就陪你待着,行不行?”
保温桶里的章鱼小丸子还冒着热气,木鱼花在上面轻轻晃。云雨看着他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包的胳膊,忽然觉得那些委屈都变成了心疼。
“上来再说。”她把他拉进阳台,递过去花露水,“笨死了,不会走大门啊?”
“怕你不开门嘛。”江瑞嘿嘿笑,往她嘴里塞了个小丸子,“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月光透过纱窗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云雨咬着小丸子,忽然想起许池听的“泡面理论”,原来好的感情真的像泡一碗面,火候要刚好,时间要刚好,最重要的是,得记得碗里的面在等你。
楼下的巷口,许池听和杨鑫霖刚走过。杨鑫霖忽然停下脚步,看着二楼亮着的灯,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下:“看来面泡好了。”
许池听转头看他,发现他手里还攥着颗糖,是她爱吃的橘子味。“给。”他把糖往她手里塞,耳尖在月光下泛着浅粉,“刚才听你说想吃。”
她剥开糖纸,甜丝丝的味道漫上来,像这个被晚风拂过的夜晚,藏着说不尽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