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带着点脆生生的凉，吹得72班的窗棂咯吱响。早读铃还没响，许池听的桌洞里就多了样东西——个温热的肉包，用干净的油纸包着，旁边压着张浅灰色的便签。
便签上只有一个字：早。
字迹清瘦有力，是杨鑫霖的手笔。
许池听捏着便签笑了笑，指尖划过那个顿笔清晰的“早”字。自从上次他在夕阳下说“早餐只给你带”，这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他每天来得早，把早餐塞进她桌洞，附一张极简的便签；她中午会把空了的餐盒还给他，上面画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或者写句冷笑话。
“又在看什么好东西？”云雨凑过来，眼尖地瞥见那张便签，促狭地眨眨眼，“某人的纸条字数啥时候能超过三个字啊？”
许池听把肉包往她嘴里塞了塞，堵住她的话：“吃你的吧，昨天的历史错题改完了？”
“改完了改完了，”云雨嚼着包子含糊不清地说，“周意给石枳意讲题呢，你看她俩，恨不得黏在一起。”
许池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周意正拿着物理练习册，低头给石枳意讲单摆实验，手指在草稿纸上画着弧线，阳光落在他发顶，像撒了层金粉。石枳意听得认真，偶尔抬头问一句，眼里的光比窗外的朝阳还亮。
这学期的石枳意，像是被温水泡开的茶叶，慢慢舒展了。周意带她去见了学校的心理老师，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总低着头，甚至敢在课堂上举手回答问题了。
“真好啊。”许池听由衷地说。
“我们也不差啊，”云雨撞了撞她的胳膊，冲杨鑫霖的方向努努嘴，“你看冰山，刚才你进来的时候，他往你桌洞看了八回。”
许池听的耳尖有点热，假装整理书包，却在桌洞里摸到了另一张便签——是她昨天留给杨鑫霖的，上面画了个捧着历史书的小人，脑袋上冒着问号，旁边写着“为什么万历皇帝三十年不上朝？”
此刻小人的旁边，多了行小字：“下期历史报有专题，借你看。”
她忍不住笑了，原来他连她随手画的小人都认真回应。
早读课上，历史老师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来，眉头皱得像团纸：“上次模拟考，咱们班的近代史部分错得一塌糊涂，尤其是‘洋务运动失败原因’，一半人都只答了‘封建顽固派阻挠’，太表面了！”
试卷发下来，许池听的卷子上画着个小小的红勾，旁边有杨鑫霖的批注：“你的‘像给破船补漏洞’的比喻，比答案更准。”
她转头看他，他正低头刷题，侧脸的线条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干净。阳光透过窗户，在他的笔记本上投下块光斑，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知识点，却在页边空白处，画了个和她便签上很像的小人，手里举着块写着“格物致知”的牌子。
许池听忽然觉得，这高三的日子，像杨鑫霖纸条上的字，看似简单，却藏着让人安心的温度。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那些心照不宣的回应，像初秋的阳光，不炽烈，却足够把日子烘得暖烘烘的。
下课铃响时，她往杨鑫霖的桌洞里塞了张新的便签，上面画了个正在吃包子的小太阳，旁边写着：“今天的肉包，比上次的甜。”
杨鑫霖摸出便签时，指尖顿了顿，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下。他没抬头，却在草稿纸的角落，轻轻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像在回应那轮抽象的小太阳。
窗外的银杏叶开始泛黄，一片片往下落，像在为这个灼热又紧张的秋天，铺就一层温柔的底色。而72班的这些纸条和心事，正随着渐浓的秋意，悄悄发酵成最动人的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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