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场雪下得细碎,像撒了把盐粒,落在72班的窗台上,转眼就化了。许池听对着玻璃上的水痕画了个抽象的雪人,转身时发现杨鑫霖的桌洞里多了张便签,是她昨天画的“共享热量”,旁边被他补了个小太阳,和她的画挨在一起,像两个依偎的影子。
“画得不错。”他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声音带着点雪后的清冽,手里还拎着个保温袋,“阿姨做了红糖姜茶,你和石枳意分着喝。”
许池听接过保温袋,指尖碰到他的,带着点户外的凉意——他大概是绕去石枳意家附近,特意多带了一份。她往他手里塞了颗水果糖:“驱寒。”糖纸剥开的脆响里,两人的目光在空气里撞了撞,像被雪光烫过,又飞快移开。
教室里,石枳意正对着周意画的“等高线地形图”发呆。图上被他用彩笔标了条红色的路线,从学校到她家,旁边写着“沿途监控点:3处”,像份精心绘制的安全指南。
“别担心,”周意把姜茶递给她,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我每天送你到单元楼门口,江瑞说他会在巷口等着。”
石枳意点点头,抿了口姜茶,辛辣的暖意从喉咙漫到心里。她知道,自从收到匿名短信后,大家都在悄悄为她做着什么:云雨把自己的单车换给了她(说“我的车结实,不怕砸”),周意的地理笔记本里多了页“安全路线分析”,连平时最粗线条的江瑞,都学会了每天检查车棚的情况。
可这份小心翼翼的守护,在周四午休时被狠狠撕开道口子。
江瑞去车棚取练习册,刚拐过拐角就骂出了声——石枳意的单车倒在地上,车座被划得乱七八糟,车锁被掰成了麻花,车筐里还塞着张揉皱的纸,上面用红笔写着:“下一个就是他。”
字是李天一的,红得像血,触目惊心。
江瑞的火瞬间窜了上来,抬脚踹了下旁边的铁柱,震得积雪簌簌往下掉。他蹲下身,看着那辆被划烂的单车,心里像被塞进了块冰——那是石枳意奶奶送她的生日礼物,她平时宝贝得不行,车座上还缝着奶奶绣的小银杏叶。
“怎么了?”杨鑫霖和许池听闻声赶来,看到眼前的景象,杨鑫霖的脸色瞬间冷得像冰,伸手把许池往身后拉了拉。
“李天一这孙子!”江瑞的拳头攥得发白,指节都在响,“他敢动石枳意的东西,我饶不了他!”
“别冲动。”杨鑫霖按住他的肩膀,目光扫过被破坏的车锁,“他就是想激怒我们。”他蹲下身,用手机拍下现场,“先告诉王老师,报警处理。”
许池听看着那道被划烂的银杏叶刺绣,心里揪得疼。她转头看向教学楼的方向,石枳意和周意、云雨应该还在教室,不知道他们看到这一幕会有多难过。
果然,石枳意赶来时,看到倒在地上的单车,脸色瞬间白了。她冲到车旁,指尖抚过被划烂的车座,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那片残破的银杏叶上:“他为什么……为什么非要针对我……”
周意立刻把她搂进怀里,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却坚定:“不是你的错。别怕,有我在。”
云雨站在旁边,眼圈也红了,却死死咬着嘴唇没哭,只是拽着江瑞的胳膊:“报警!必须让他付出代价!”
江瑞已经打了电话,警察很快就到了,拍照、取证、调取监控,车棚里的脚印杂乱,监控刚好拍到李天一凌晨戴着口罩破坏单车的身影,虽然看不清脸,但身形和穿着都对得上。
“我们会加强巡逻,”警察拍了拍江瑞的肩膀,“你们也注意安全,有情况随时联系。”
单车被拖去修了,石枳意却一直没说话,只是攥着周意的手,指尖冰凉。周意忽然从书包里掏出张纸,上面画着辆新的单车,车筐里坐着个笑盈盈的小人,旁边写着:“等考完试,我们一起挑辆新的,比这个更漂亮。”
石枳意看着那幅画,忽然笑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像沾了雪的花:“嗯。”
那天下午的历史课,许池听在杨鑫霖的便签上画了个举着锤子的小太阳,正砸向一个歪歪扭扭的黑影,旁边写着“邪恶退散”。杨鑫霖回了张画:一座冰山挡在小太阳前面,冰山脚下写着“防线+1000”。
放学时,江瑞推着自己的单车走在最前面,车后座绑着石枳意的书包;周意牵着石枳意的手走在中间,时不时给她讲个地理冷笑话(“你知道吗?冰川也会‘搬家’,但速度比李天一的坏心思慢多了”);杨鑫霖和许池听走在后面,他手里拎着给她带的暖手宝,她手里攥着那张“防线”画,两人的影子在雪地上挨得很近。
雪还在下,细碎的雪花落在他们的发梢、肩膀上,像撒了层糖。李天一的恶意像场凛冽的寒风,却吹不散这群少年人攥紧的手。他们用沉默的守护当铠甲,用彼此的体温当暖炉,在高三的压力和外界的阴霾里,一步一步,稳稳地往前走。
杨鑫霖忽然停下脚步,看着许池听被冻红的鼻尖,从口袋里掏出条围巾,轻轻绕在她脖子上。“别冻感冒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考试要加油。”
许池听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时正好撞见他的目光,雪光落在他眼里,亮得像揉碎的星。她忽然觉得,这无声的守护,这藏在围巾里的温度,就是对抗所有恶意的最好武器。
雪地上,六串脚印并排向前,像道倔强的辙,碾过寒冬,朝着春天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