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门外再无任何动静,胡枫才小心翼翼地掀开身上那床羽绒被,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憋了许久的气。
他慢慢从床上坐起身,凌乱的发丝贴在汗湿的额前。
下意识地偏过头,看向身旁刚才伍恋恋躺过的位置。
床单还残留着她躺卧的浅浅凹陷,空气里似乎隐隐约约萦绕着一丝她身上特有的、混合了沐浴露清香和极淡硝烟味的独特气息。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微微蜷缩,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刚才被她用力按住、不容反抗时那温热而强硬的触感。
这女人……力气真不是一般的大。
他揉了揉被她掐得有些发疼的手臂,心里嘀咕了一句,情绪复杂。
他轻手轻脚地走出伍恋恋的套房,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酒店工作人员处理现场的细微声响。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转身走向了小辛的套房。
小辛正站在洗手台前,满嘴泡沫地刷着牙,看到胡枫穿着浴袍进来,脸上还带着没擦干净的水珠,有些困惑。
但当他的视线落到胡枫浴袍前襟上那些已经变成暗褐色的点点血迹时,表情瞬间凝重起来,含糊不清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胡枫疲惫地瘫坐在沙发上,言简意赅:“伍恋恋联系了那个警察迪恪,现在人已经跟他离开了。”
小辛刷牙的动作一顿,眉头拧紧,吐掉嘴里的泡沫,急忙问:“她……她把我们举报了?”
胡枫摇摇头,语气肯定:“没有。如果举报了,你现在还能在这儿安安稳稳地刷牙洗脸?警察早就冲上来了。”
小辛挠了挠他那一头卷毛,漱了漱口,还是有些不解:“那她走了不正好?省得我们提心吊胆。谁知道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胡枫抿着唇,没有接话,眼神有些飘忽。
小辛忽然发现了盲点,瞪大眼睛指着胡枫浴袍上的血:“等等!你这血……是怎么回事?刚才发生什么了?”
胡枫叹了口气,把刚才自己被挟持、伍恋恋瞬间开枪解决掉两个杀手的过程,极其简要地说了一遍,省略了大部分细节和自己被塞进被窝的那段。
小辛听得张大了嘴巴,牙刷差点掉进水池里,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就……就那么直接杀了?这么狠啊?!一点犹豫都没有?”
胡枫脑海中再次闪过伍恋恋开枪时那双冰冷、果决、没有丝毫波动的眼睛,心里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涌起一种极其古怪的、连他自己都难以理解的情绪。
不是害怕,不是厌恶,而是一种……近乎荒谬的安全感。
仿佛有这样一个出手狠辣、立场莫测的人在身边,反而让人有种奇异的安心感?
但这种感觉太过诡异,胡枫是绝对不可能说出口的。
就像小辛说的,这女人,太狠了。狠得让人心惊,也狠得……让人莫名依赖。
“那……我们要不要告诉阿旺哥?”小辛压低声音问道,有些拿不定主意。
胡枫想到熙旺苍白的脸色和手臂的伤,摇了摇头:“他也受伤了,需要休息。我们……还是先和熙蒙哥说吧。”
小辛点点头,刚想说“那我等会儿去找熙蒙哥”,套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进来的人正是熙蒙。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脸上那副标志性的眼镜不见了,眼神似乎比平时少了些锐利,多了点不易察觉的涣散。
他看到胡枫也在小辛房间里,愣了一下:“小枫?你怎么在这儿?”他还以为胡枫在自己房间休息。
小辛立刻抢着把刚才胡枫遇到袭击、伍恋恋杀人、以及她随后跟迪恪离开的事情,快速地说了一遍,最后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犹豫和试探:
“熙蒙哥……我们还管她吗?她都跟警察走了……”
熙蒙听完,眉头死死皱紧,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
他抬手推了推鼻梁,后知后觉意识到眼镜没了,语气莫名低沉道:
“不管她了。干爹那边已经联系我了,他对这次任务的结果……非常失望。我们已经暴露,不宜久留。机票已经改签,明天下午我们就回国。”
胡枫闻言,下意识地问:“那……那些东西呢?”
熙蒙眼神闪烁了一下,语气平淡:“熙泰会处理好的。他会走另一条线,把东西处理好。”

小辛和胡枫听到这个名字,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了然和……忌惮。
涉及到熙泰,就意味着事情进入了最高保密层级,他们不再需要,也不被允许再过问任何细节。
两人默契地闭上了嘴,什么话也没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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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多,天色将明未明,房间里一片朦胧的灰蓝色。
熙旺从浅眠中醒来。
左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纱布上渗出了一小片新鲜的血迹。
他动作缓慢地坐起身,看到熙蒙和衣蜷缩在旁边的沙发上,似乎刚刚睡着不久,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微微蹙着,脸上带着浓浓的倦意,没了眼镜的遮挡,那份疲惫显得更加明显。
熙旺轻轻起身,拿过自己的一件外套,小心翼翼地披在熙蒙身上。
熙蒙在睡梦中皱了皱眉,无意识地翻了个身,裹紧了外套,又沉沉睡去。
熙旺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沉睡的城市和逐渐泛出鱼肚白的天空。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习惯性地叼在嘴里,正准备点燃——
动作却忽然顿住了。
脑海里莫名地闪过伍恋恋的脸,闪过她可能皱着鼻子、一脸嫌弃地说“难闻死了”的样子。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将嘴里那支未点燃的烟拿了下来,随手捏成一团,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他靠在冰冷的玻璃墙上,望着窗外那片朦胧而安静的蓝,等待着黎明彻底驱散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