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灵古老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那扇骤然开启的月轮石门后,是更深沉的幽暗,仿佛巨兽的口,等待着抉择。
“觐见真相……”宇文玥低声重复着那直接响彻脑海的话语,目光锐利地扫向石门后的黑暗。是机遇,还是陷阱?这遗迹的主人,是友是敌?
雷豹和青山信介面露惊惧,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显然对未知充满恐惧。
雾隐才藏则眼神闪烁,带着忍者对秘密本能的好奇与探究,低声道:“‘虚黯’应指‘镇魇’所携的虚无之力,‘冰月’……莫非指宇文公子你的寒冰内力,或元姑娘后来吸收的极寒本源?此地主人似乎能洞察我等根底。”
他的分析让宇文玥心中微动。这神秘声音将他们称为“身负虚黯之力”与“怀冰月之缘”,语气似无恶意,更像是一种……审视与邀请。
就在他沉吟之际,池水中沉睡的元淳,忽然有了反应。她并未醒来,但周身那活跃的冰蓝色能量却与大殿的气息产生了更强烈的共鸣,甚至牵引着她的身体微微偏向石门的方向。她枕边的“镇魇”也再次发出微鸣,只是这次的嗡鸣不再躁动,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归家般的顺从。
元淳和“镇魇”的本能反应,似乎指向了同一个答案。
宇文玥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逃避无法解决问题,元淳身上的隐患必须根除,而真相,往往藏在风险之后。
“我进去一探。才藏先生,劳你在此照看淳儿和诸位。”他沉声道,语气坚决。
“宇文公子,小心。”雾隐才藏郑重提醒。
宇文玥点头,提起十二分警惕,迈步走向那扇月轮石门。穿过门扉的瞬间,一股更加浓郁、却温和纯净的能量包裹了他,让他精神一振。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宽阔甬道,两侧墙壁不再是冰冷的石头,而是某种温润的玉石,其上雕刻着更加繁复精美的壁画。壁画的内容不再是抽象的星辰,而是清晰地描绘了那段尘封的历史:
身形修长、额生月痕的“月神裔”们,曾在一片祥和的大地上仰望明月,汲取着清冷光辉的力量,他们的文明高度发达,与自然和谐共处。然而,天空忽然被撕裂,一轮扭曲的、散发着无尽恶意与饥饿感的“黑日”出现,它所照之处,万物凋零,生灵扭曲,化为只知毁灭的怪物——“虚无”诞生。月神裔们奋起反抗,他们以生命为代价,引导明月之力,将黑日的大部分力量封印、驱散,但自身也伤亡惨重,文明陨落,最终隐匿于世界各地,如这座海底神殿般的遗迹中,默默守护着封印,等待着预言中的“缘者”。
宇文玥的心神被壁画深深吸引,这些古老的记载,与努桑口中的歌谣、青山信介提到的黑阳宗卷宗相互印证,揭示了“虚无”的真正起源与可怕。而月神裔,竟是上古时期守护世界的英雄。
甬道尽头,又是一座更加宏伟的大殿。殿内空无一物,只有中央悬浮着一颗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皎皎光辉的水晶球,水晶球内部,似乎有星云流转,月辉生灭。
当宇文玥踏入这座内殿时,那颗水晶球光芒大盛,一道朦胧的、由光辉凝聚而成的女性虚影缓缓浮现。她身着月神裔的古老服饰,额间月痕清晰,面容模糊却带着悲悯与威严,正是之前那声音的主人。
“后来的冰月眷顾者,”虚影开口,声音依旧直接响彻心灵,却多了几分温度,“你能至此,便是缘分。你所护佑的那位身负‘虚黯’的容器,亦是命运纠缠之人。”
宇文玥拱手,不卑不亢:“前辈,我等无意冒犯,只为寻求救治同伴之法。她因缘际会,身染虚无之力,后又得极寒本源,两相冲突,痛苦不堪,望前辈指点迷津。”
“虚黯与冰月,相克亦相生。”月神裔虚影缓缓道,“强行压制,终非良策。唯有用以引导,使之平衡,方能化为己用,甚至……成为对抗真正‘虚无’的利器。她手中的‘钥匙’(指镇魇),本是吾族为应对黑日而复刻的‘镜像’,既能吞噬虚黯,亦能承载明月。”
虚影抬手,一道纯净的月辉自水晶球中射出,没入宇文玥眉心。并非攻击,而是一段关于如何引导、调和两种力量的法门信息,以及一部分关于“起源之岛”的模糊记忆碎片——那里,似乎是月神裔与黑日爆发最终决战之地,也是最大封印所在,藏着终极的秘密与危险。
信息量庞大,宇文玥闭目消化片刻,再次睁眼时,眼中已多了几分明悟与沉重。他深深一揖:“多谢前辈赐法。只是……前辈所言‘真正的虚无’?莫非现今爆发的瘟疫黑船,并非其全部?”
虚影的声音带上了凝重:“黑日虽被上古封印,其恶念与碎片却从未真正消亡,而是如同跗骨之蛆,侵蚀着世界的阴影。你所见的黑船与瘟疫,不过是其仆从借助零星碎片掀起的波澜。真正的危机……远未到来。而‘起源之岛’的封印,历经万载,已然松动。黑日的仆从们,正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彻底打开它。”
宇文玥心中巨震,原来他们所经历的灾难,竟只是真正浩劫的序曲!
“我们必须阻止他们!”他斩钉截铁道。
“缘法如此。”虚影微微颔首,“记住,冰月与虚黯,并非绝对的对立。心之所向,方为力量本源。善待那位容器,她的挣扎与选择,或许比力量本身更为重要……”
虚影的声音逐渐微弱,身形也开始消散,那颗水晶球的光芒也渐渐黯淡下去,仿佛能量耗尽。
“前辈!”宇文玥急呼。
“……通往岛屿的航路……在‘容器’的感应中……亦在……星光的指引下……”最后的话语消散在空中,内殿重归寂静,只有那颗变得普通的水晶球静静悬浮。
宇文玥站在原地,消化着所得的惊天信息与沉重责任。他得到了一线救治元淳的希望,却也背负了更大的使命。
当他返回外层大殿时,发现元淳已经苏醒过来,正被雾隐才藏和雷豹扶着坐在池边。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清明,只是那清明中带着一丝历经痛苦后的疲惫与深深的疏离感,尤其是看到宇文玥时,那疏离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复杂。
“你醒了?”宇文玥快步上前,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欣喜。
元淳微微颔首,目光掠过他,看向他身后的内殿通道,声音沙哑而平静:“那里……有什么?”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宇文玥简要将月神裔虚影的话以及获得的调和法门告知了她,只是暂时隐去了关于“真正虚无”和起源岛封印的最沉重部分,以免她刚苏醒再受冲击。
元淳静静地听着,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里似乎有微弱的冰蓝与幽暗两股气息在缓缓流转,不再像之前那般激烈冲突,却依旧泾渭分明。她尝试着按照宇文玥转述的法门引导,那两股气息果然开始缓慢地、生涩地交融,虽然依旧艰难,却不再是纯粹的破坏,反而衍生出一种奇异而强大的新生力量。
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归于沉寂。
“多谢。”她对宇文玥说道,语气客气而疏远,仿佛只是在感谢一个出手相助的陌生人。
宇文玥心中一刺,却知她心结深重,非一日可解,能如此已是好转。
就在众人因元淳的苏醒和伤势稳定而稍感宽慰,准备商议下一步行动时——
大殿入口处的光膜,突然剧烈荡漾起来!
紧接着,一道浑身湿透、带着浓重血腥味和暴戾气息的身影,踉跄着闯了进来!
玄甲破碎,墨发凌乱,脸色苍白如鬼,肩头伤口狰狞,不是燕洵又是谁?!
他竟真的活着找到了这里!只是模样极其狼狈,显然经历了难以想象的艰难才追踪至此。
燕洵一闯入,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瞬间就锁定了池边的元淳和站在她身旁的宇文玥身上!
看到元淳似乎伤势稳定,甚至气息有所增强,而宇文玥守在一旁,燕洵眼底瞬间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松了一口气的下意识反应,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刺痛、被掠夺、以及极度不甘的暴怒!
他九死一生追踪而来,看到的却是这般景象?
“看来……本王来得不是时候?”燕洵扯出一个冰冷而带着血腥味的笑容,声音沙哑得可怕,“打扰二位……疗伤了?”
他的目光如同毒刺,狠狠扎在宇文玥和元淳之间那短暂而微妙的平静之上。
刚刚缓和的气氛,因这煞星的出现,瞬间再次紧绷至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