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谢君毅中的是一支淬了"碧落黄泉"的袖箭。
这种毒如其名，中者三日之内必入黄泉，且毒性发作时浑身如坠冰窖，偏偏五脏六腑又似被烈火炙烤，冰火交煎，痛苦万分。
我将他安置在偏院的榻上，枯藤如灵蛇般探出，缠绕在他伤口周围。墨绿色的毒血顺着藤蔓缓缓流出，滴入盆中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没用的..."谢君毅脸色苍白如纸，却还强撑着意识，"碧落黄泉无药可解...除非..."
"闭嘴。"我打断他，手下动作不停。枯藤是我的本命灵植，与我心意相通，此刻正拼命吸取他体内的毒素。但正如他所说，这毒太过霸道，枯藤也只能暂缓毒性蔓延。
必须找到解药。我起身欲往药房，却被他冰凉的手握住手腕。
"别走..."他声音虚弱，眼神却异常清明，"趁我还清醒...有些事必须告诉你。"
我看着他胸前的伤口，黑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若再不救治，恐怕真的回天乏术。
"解药在哪？"我问，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往生殿...三更堂...但那里..."话未说完，一口黑血涌出，染红了他月白的前襟。
往生殿三更堂！那是京城最神秘的毒药交易场所，据说只要出得起价钱，连皇帝的命都能买。但更重要的是——母亲留下的线索也指向往生殿！
"你坚持住。"我迅速封住他几处大穴，"我去去就回。"
"秋韵！"他猛地抓住我的衣袖，力道大得惊人，"听我说完...我是陛下亲封的钦天监少卿，奉命调查...调查一桩涉及谭、谢、王三家的阴谋..."
我怔在原地。钦天监少卿？那个直接听命于皇帝，掌管天文历法、洞察天机秘事的钦天监？
"十六年前...谭家二夫人...也就是你母亲...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他每说几个字就要喘息片刻，"有人试图用邪术...窃取国运..."
我脑中"嗡"的一声。窃取国运？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你母亲暗中收集证据...却遭人灭口..."谢君毅的眼神开始涣散，"我母亲...谢家二夫人...是你母亲的手帕交...她收到求救信号赶去时...只来得及救下你...和你怀中的半块玉佩..."
真相如惊雷般在我脑中炸开。原来如此！所以谢夫人会病倒，所以谢君毅会有另半块玉佩！
"那黑袍人..."我急问。
"是国师的人..."他声音越来越弱，"国师企图...用七星借运之法...篡改天命..."
话未说完，他彻底昏死过去。
我站在原地，心乱如麻。若他所言属实，那么一切都有了解释——为何母亲会被害，为何我会被丢弃，为何谭家祖坟会被动手脚...
但此刻最重要的是救他性命。
我将他安顿好，吩咐小翠严密看守，任何人不得进入。随后我换上一身夜行衣，将枯藤缠在腕间，悄然潜出谭府。
往生殿位于京城最阴暗的角落，入口是一家不起眼的棺材铺。我按照师父曾经告诉我的方法，在第三口棺材上敲了三长两短，棺材底板悄然滑开，露出向下的阶梯。
阶梯尽头是一条喧闹的街道，两侧摆满各种见不得光的摊位——贩卖毒药、赃物、甚至人口。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香料味和血腥气。
我拉紧兜帽，低头快步行走，很快找到了挂着三更灯笼的店铺——三更堂。
堂内只有一个佝偻的老者，正在研磨某种黑色粉末。见我进来，他头也不抬："买命还是卖命？"
"碧落黄泉的解药。"我直截了当。
老者研磨的动作顿了顿，终于抬头看我。他的眼睛竟没有瞳孔，全是浑浊的白色："代价不小。"
"开价。"
"三更堂的规矩——以物易物。"他咧开嘴，露出稀疏的黑牙，"用你最珍贵的东西来换。"
我沉吟片刻，从怀中取出母亲留下的锦囊："这个如何？"
老者接过锦囊，手指触到那半截祈福缎带时突然一震："这...这是谭二夫人的东西！你是她什么人？"
我心中警铃大作："你认识我母亲？"
老者猛地站起来，白色眼珠死死盯着我："快走！这是个陷阱！"
话音未落，四周墙壁突然射出无数毒针！我急退的同时催动枯藤，在身前结成密网挡住毒针。老者却没那么幸运，被数枚毒针射中，当场毙命。
与此同时，数个黑衣人从暗处涌出，刀光直取我要害！
"找死！"我怒喝一声，枯藤暴长如鞭，狠狠抽向黑衣人。这些人的身手明显不如祖坟那个黑袍人，很快被我解决大半。
最后一个黑衣人见势不妙，转身欲逃。我甩出枯藤缠住他的脚踝，将他拖回脚下。
"谁派你来的？"我踩住他的胸口，冷声问。
黑衣人狞笑："国师大人...向你问好..."说完咬碎口中毒囊，顷刻毙命。
又是国师！我心中怒火翻腾。看来谢君毅所言不虚，这位权倾朝野的国师大人，果然心怀叵测。
我在老者尸体旁找到一个小瓷瓶，上面贴着"碧落黄泉解"的字样。谨慎起见，我先用枯藤试了试毒，确认无误后才收起。
离开前，我在老者手中发现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谭二夫人囚于往生殿最底层，速救。"
母亲果然还活着！而且就被囚禁在这里！
强压下立刻去救人的冲动，我迅速返回谭府。当务之急是先救谢君毅，往后从长计议。
回到偏院时，谢君毅已经气息奄奄，黑气蔓延到了脖颈。我赶紧将解药喂他服下，又用枯藤助他化开药力。
约莫一炷香后，他悠悠转醒，看到我时明显松了口气："你没事...太好了..."
"别说话，好好休息。"我替他掖好被角，却被他握住手。
"你都知道了？"他轻声问。
我点头："钦天监少卿大人。"
他苦笑："这个身份是掩护...我真正的任务是查清国师的阴谋。"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他凝视着我的眼睛，"我发现自己无法再把你当棋子看待。"
空气突然安静，只剩下我们彼此的呼吸声。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我的指尖在他掌心微微颤抖。
"那个黑袍人..."我试图转移话题，"是国师的人？"
"国师的心腹，擅长邪术。"谢君毅神色凝重，"我们之前的猜测没错，祖坟下的密室就是进行邪术仪式的场所。"
我想到那本《玄木录》："他们想用我的命格做什么？"
"玄木枯骨...是千年难遇的'容器'命格。"他沉声道，"可以承载巨大的力量而不崩溃。国师想用你的身体作为媒介，窃取皇朝气运加持己身。"
原来如此！所以我才活到现在——因为我对他们还有利用价值！
"我们必须找到证据。"我斩钉截铁道，"彻底揭穿国师的阴谋。"
谢君毅点头："但我需要你的帮助。"他取出那半块鱼纹玉佩，"这玉佩不仅是信物，还是...一把钥匙。"
"钥匙？"
"开启真相的钥匙。"他将玉佩与我的半块合二为一，"你母亲留下的线索，应该不止锦囊那么简单。"
我猛然想起母亲绣的那行字："往生殿寻我"。难道...
"往生殿最底层..."我脱口而出，"母亲可能被囚禁在那里！"
谢君毅神色一凛："果然！国师最喜欢玩'灯下黑'的把戏！"
我们决定等谢君毅伤势稍好就去救人。这三日，我日夜不休地照顾他，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有时我会发现他看着我出神，而当我看他时，他又会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第三天夜里，他的伤势终于稳定。我们决定趁夜行动。
再往祖坟，轻车熟路。来到那个坍塌的密室入口，谢君毅取出合二为一的玉佩，对着月光照向废墟。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玉佩在月光下投射出一道奇异的光斑，照在废墟某处。那里突然浮现出淡淡的符文，形成一个旋转的光门！
"果然如此！"谢君毅拉住我的手，"抓紧我！"
我们一同踏入光门，眼前景象骤变——不再是废墟，而是一条向下的白玉阶梯，两侧墙壁上刻满古老的壁画。
壁画记载着一个惊人的故事：千年之前，曾有一个名为"玄门"的教派，他们掌握着沟通天地、调动地脉的力量。而"玄木枯骨"就是玄门守护者的转世标记！
最后一幅壁画显示，玄门因力量太过强大遭皇室忌惮，被诬陷谋反而剿灭。但预言显示：千年之后，玄木再生，国运将改。
"原来...这就是国师惧怕的原因..."我喃喃道。他不仅想窃取国运，更想扼杀可能威胁他地位的存在！
阶梯尽头是一间巨大的石室，中央悬浮着一本由光影组成的书册——《玄门秘典》。
我们正要上前，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响起："终于来了...老夫等你们多时了..."
国师从阴影中走出，身后跟着那个黑袍人。而更让我心惊的是——三叔谭明德竟然也站在他们身边，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
"三叔！你..."我难以置信。
谭明德冷笑："傻侄女，真以为我是被迫的吗？国师大人许我长生不死，区区谭家算得了什么！"
谢君毅将我护在身后："国师，你的阴谋到此为止了。"
国师哈哈大笑："就凭你们？两个毛头孩子？"他挥手间，整个石室突然亮起无数符文，"既然来了，就成为七星借运阵的最后两个祭品吧！"
地面剧烈震动，七根石柱破土而出，将我们困在中央。石柱顶端燃起绿色火焰，形成一道无形的牢笼。
"现在..."国师狞笑，"让好戏开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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