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色如墨，我悄无声息地跟在谢君毅身后，枯藤在脚下形成天然的软垫，让我的脚步声消弭于无形。
谢君毅的身法极快，显然对谭府的地形了如指掌。他避开所有巡夜的家丁，如鬼魅般穿过花园，径直走向府邸西侧一处荒废的院落——那里曾是谭家祠堂旧址，后来因"闹鬼"而被封禁。
我的心沉了下去。深更半夜，他来这里做什么？
只见他在残破的月亮门前停下，警惕地环顾四周。我立刻隐身在假山后，屏住呼吸。他似乎在门上按了什么机关，月亮门竟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他闪身而入。
我等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确定四周无人后，才小心靠近。月亮门已经恢复原状，看不出任何异常。我学着谢君毅的样子在门上摸索，果然触碰到一个微微凸起的石钮。
轻轻一按，门滑开了。里面是一条向下的密道，墙壁上每隔十步就嵌着一颗夜明珠，发出幽冷的光。
密道深处传来隐约的谈话声。我敛息凝神，如猫般潜行而下。
密道尽头是一间密室，门虚掩着。透过门缝，我看到谢君毅背对着我，站在一个黑袍人面前。那黑袍人的装束，竟与白天在祖坟地下石室中袭击我们的人一模一样！
"...进度如何？"黑袍人的声音嘶哑低沉，与白天那人极其相似。
"一切顺利。"谢君毅的声音平静无波，"她已经初步信任我。"
我的心猛地一紧。
"很好。"黑袍人点头，"记住主上的吩咐：务必掌控'玄木枯骨'的力量，必要时可采取非常手段。"
"明白。"谢君毅道，"但她比想象中敏锐，今日在祖坟险些识破我的身份。"
"无妨。只要玉佩在，她就会对你抱有幻想。"黑袍人冷笑，"女人总是容易为情所困。"
谢君毅沉默片刻，突然问："当年的事...主上确定没有留下活口？"
"谭家二夫人？早处理干净了。"黑袍人不耐烦地挥手，"你只需专注眼前任务，其他不必多问。"
我如遭雷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们提到了母亲...还说"处理干净"...
"那么，下一步计划？"谢君毅问。
"继续获取信任，探明'玄木录'的全部秘密。"黑袍人递给他一个小瓷瓶，"这是'牵机引'，必要时让她服下，可暂时控制心神。"
谢君毅接过瓷瓶，收入袖中，动作自然得令人心寒。
"三日后子时，老地方见。"黑袍人说完，转身走向密室另一端的暗门，很快消失不见。
谢君毅独自站在密室中，许久未动。就在我以为他发现我时，他突然轻声自语："对不起，秋韵..."
那声音里的愧疚如此真实，几乎让我动摇。但想到刚才的对话，我的心又冷了下来。
悄悄退出密道，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偏院，一夜无眠。谢君毅那句"一切顺利""她已经初步信任我"在脑中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天亮时分，我才勉强合眼，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开门！快开门！"是三叔谭明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怒气。
我整理好衣衫开门，门外站着一群人，为首的谭明德脸色铁青，谭如霜站在他身后，嘴角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搜！"谭明德一挥手，家丁们如狼似虎地冲进我的房间。
"三叔这是何意？"我冷声问。
谭如霜抢着回答："装什么糊涂！祖母的碧玉如意不见了，有人看见昨夜你鬼鬼祟祟地从祖母院中出来！"
我心中一凛，这分明是栽赃。昨夜我跟踪谢君毅，根本未曾靠近祖母院落。
"找到了！"一个家丁从我的枕头下摸出一柄通体碧绿的玉如意。
谭明德一把夺过玉如意，怒视着我："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不是我拿的。"我平静道，"若是我偷的，怎么会藏在如此明显的地方？"
"还敢狡辩！"谭明德扬手就要打我，却被一个声音制止。
"且慢。"
谢君毅不知何时出现在院门口，一袭月白长袍，神色从容。他走到谭明德面前，微微颔首："三爷，此事恐怕有误会。"
谭如霜立刻道："谢公子不要被这妖女蒙蔽！证据确凿，就是她偷的！"
谢君毅看都没看她一眼，只对谭明德说："昨夜子时到丑时，我一直与谭姑娘在偏院讨论玄术，她不可能去老夫人院里行窃。"
我愣住了。他在为我作伪证？为什么？明明昨夜那个时间，他正在密室与黑袍人会面...
谭明德显然不信："谢公子，我知道你心善，但不必为这妖女开脱。"
"并非开脱。"谢君毅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这是陛下亲赐的'如朕亲临'玉佩，我以谢家百年声誉和这项上人头担保，谭姑娘是清白的。"
院中顿时一片寂静。"如朕亲临"玉佩，那可是能先斩后奏的御赐之物！谢君毅竟然用它来为我担保？
谭明德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强笑道："既然谢公子作保，那想必是误会了。"他狠狠瞪了我一眼，"我们走！"
人群悻悻散去。谢君毅走到我面前，轻声道："没事了。"
我却后退一步，避开他的触碰："为什么帮我？"
他眼神微暗："我不该帮你吗？"
"昨夜子时到丑时，我们并未在一起。"我直视他的眼睛，"你在哪里？"
他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原来你看见了。"
我的心沉到谷底："所以那些都是真的？你接近我，只是为了'掌控玄木枯骨的力量'？"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伸手想拉我，被我狠狠甩开。
"谢公子请回吧。"我转身背对他，"今日多谢你解围，但你我之间，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他在我身后站了许久，最终轻叹一声："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脚步声渐远。我靠在门框上，浑身发冷。虽然早就怀疑他别有目的，但亲耳听到那些话，还是让我心痛难忍。
不能再依赖任何人了。我深吸一口气，决定独自调查母亲的线索。
趁着府中因盗窃风波乱作一团，我悄悄潜往母亲曾经的居所——翠竹苑。那里自我被丢弃后就被封禁，据说闹鬼，无人敢近。
翠竹苑果然荒凉破败，蛛网密布。但我一踏入院中，袖中枯藤就躁动起来，指向主卧方向。
卧室内尘土厚积，却依稀可见当年的精致摆设。我轻抚梳妆台，想象母亲曾在这里对镜梳妆...
枯藤突然绷直，指向床榻下方。我俯身查看，发现床板下似乎藏着什么。用力推开床板，一个暗格露了出来。
里面是一个褪色的锦囊。打开锦囊，里面是一缕用红绳系着的青丝，还有半截褪色的祈福缎带——与我记忆中母亲失踪时所系的那条一模一样！
锦囊底部绣着一行小字："韵儿周岁，望平安顺遂。若有不测，往生殿寻我。"
往生殿！那是京城最大的地下黑市，据说只要出得起价钱，什么消息都能买到。母亲留下这个线索，难道她真的还活着？在那等龙蛇混杂的地方？
我将锦囊贴身收好，心中既激动又不安。母亲若还活着，为何十六年不来寻我？又为何会在往生殿那种地方？
"往生殿..."我喃喃自语。看来，必须去一趟了。
是夜，我正准备歇息，窗外突然传来细微的响动。我立刻吹灭蜡烛，透过窗缝向外看去。
月光下，两个黑影正在我的院门外徘徊。一个身形矮小灵活，另一个高大魁梧，显然不是谭府的人。
更远处，另一个熟悉的身影隐在树影中——是谢君毅。他似乎在监视那两个黑影，又像是在...保护我？
我握紧袖中枯藤，心中警铃大作。看来，不止一方势力在盯着我。
母亲的下落，往生殿的秘密，谢君毅的真实目的...这一切，都需要我亲自去查明。
玄木枯骨，终究只能依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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