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学大巴在盘山公路上晃晃悠悠，像只慢吞吞的甲壳虫。林砚靠在车窗上，看山岚把远处的古村落晕染成一幅水墨画，夏野则在一旁和苏晓冉争论村口那棵古樟树到底有没有五百年历史。
“肯定有！我查过资料，这种古村落的风水树，少说都活了几百年！”夏野举着手机里的百度百科，振振有词。
苏晓冉翻了个白眼，晃了晃画板：“我画过比这更老的树，树皮的皴法都不一样。这棵顶多三百年，不信咱打赌！”
两人吵得热闹，林砚却注意到后排有个戴鸭舌帽的男生，一直默默盯着窗外。他叫陆鸣，是隔壁班转来的插班生，听说父母在国外，跟着奶奶生活，平时总是独来独往，连研学分组都没人主动选他。
“陆鸣，你要不要和我们一组？”林砚轻声问。陆鸣猛地回头，鸭舌帽下的眼睛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垂下眼睑：“不用，我自己就行。” 林砚还想再说，夏野已经一把勾住他脖子：“别管他，怪人一个！” 林砚无奈地笑，却在心底记下这个孤独的身影。
古村落的青石板路坑坑洼洼，踩上去发出“咯吱”声。导游阿婆挎着竹篮，边走边讲：“这村子以前可热闹啦，后来年轻人都出去打工，就剩我们这些老骨头咯……” 她掀开一家木门上的铜锁，“这家姓陈的老宅，据说以前出过状元郎，现在哟，只剩满墙爬山虎咯。”
林砚跟着人群走进老宅，昏暗的光线里，爬山虎的影子在墙上晃荡，像无数双窥探的眼睛。他忽然在供桌的抽屉里发现一本破旧的日记本，封面上写着“陈墨”—— 这熟悉的名字像道闪电，劈得他头皮发麻。
“林砚，你看这啥！”夏野的大嗓门在老宅里回荡，林砚手忙脚乱把日记本塞进书包，心跳得像要冲破胸膛。他不敢回头，怕夏野看见自己煞白的脸，更怕看见日记本里，藏着陈墨和这个古村落千丝万缕的联系。
分组考察时，林砚借口整理资料，躲进老宅西厢房。他颤抖着翻开日记本，第一页就是陈墨的字迹：“我妈说，我们是陈家状元的后代，暑假必须回来认祖……” 后面夹着一张照片，少年陈墨站在古樟树下，笑得灿烂，旁边的女生扎着羊角辫，亲昵地挽着他胳膊—— 是陈墨在原来学校提过的“乡下表妹”。
林砚盯着照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原来陈墨说“分手是因为粘人”全是谎话，他早就在这古村落里有了新欢。窗外的爬山虎沙沙作响，像在嘲笑他的愚蠢。
“你在这啊！”夏野的声音突然响起，林砚手一抖，日记本掉在地上。夏野弯腰去捡，看清封面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陈墨……这不是你前男友的名字吗？” 林砚别过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别问……”
夏野却固执地翻开日记本，当看到陈墨和女生的合照时，他瞬间炸毛：“这混蛋！当初甩了你就是因为有新欢？” 他攥紧拳头，“走，找他算账去！” 林砚死死拽住他：“算什么账？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 夏野看着他发红的眼角，心软得一塌糊涂，把他拥进怀里：“好，不提，咱不提……”
与此同时，陆鸣在古樟树下发现了惊人秘密。他用放大镜观察树皮，发现树干里卡着个青铜铃铛，上面刻着“砚”字。奶奶曾说，这是他妈妈的遗物，没想到竟藏在这棵树里。他正要拍照，苏晓冉不知从哪冒出来：“喂！你在干嘛？这是我要画的树，别捣乱！” 陆鸣白了她一眼，把铃铛藏进口袋，决定独自探寻真相。
夕阳西沉时，研学队伍集合。林砚红着眼眶，把日记本埋进老宅的香炉灰里，看着火苗吞噬陈墨的字迹，也吞噬自己最后一丝执念。夏野默默陪在他身边，直到阿婆喊：“看！火烧云！” 整片天空像打翻的红颜料，古樟树的剪影嵌在里头，美得不真实。
陆鸣站在人群外，摩挲着口袋里的青铜铃铛，看着林砚和夏野依偎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而苏晓冉举着画满古樟树的画板，气呼呼地找夏野算账：“打赌输了不认账？说好的请吃臭豆腐呢！” 夏野挠头：“哪有，我查的是另一棵树……” 打闹声里，林砚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
当晚，露营篝火噼啪作响。阿婆端来糯米酒，陆鸣坐在最远处，用树枝拨弄篝火。林砚端着酒碗走过去：“陆鸣，一起坐吧。” 陆鸣犹豫了一下，缓缓摘下鸭舌帽—— 林砚这才发现，他右耳缺了一块，像被岁月啃掉的缺口。
“我奶奶说，这是福气，老天要我听得少些，看得多些。”陆鸣望着星空，声音像夜风般轻，“你今天在老宅，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林砚一惊，随即释然：“是一段该放下的过去。” 陆鸣笑了，从口袋掏出青铜铃铛：“我也有段过去，藏在这铃铛里……”
火光映着两人的脸，夏野突然从背后扑过来：“聊什么秘密呢！” 陆鸣躲开他的熊抱，却没躲开苏晓冉的画板：“别动我的画！你压坏颜料啦！” 混乱中，青铜铃铛掉进篝火，“滋啦”一声，火星溅得老高，陆鸣瞳孔猛地收缩，却在铃铛即将化为灰烬时，被林砚一把捞出。
“重要的东西，别让它烧没了。”林砚把铃铛递给他，陆鸣盯着铃铛上的“砚”字，忽然问：“你妈妈也叫砚吗？” 林砚愣住，摇头：“我妈妈叫林慧。” 陆鸣默默把铃铛塞回口袋，篝火在他眼里跳动，像藏着无数未说的故事。
夜渐深，夏野把林砚的保温杯续满热水，苏晓冉抱着画板追着陆鸣要打赌兑现，阿婆的呼噜声从竹屋传来。林砚躺在帐篷里，听着外面的虫鸣，摸出书包里的银杏叶玻璃罐—— 今天的遭遇像场荒诞剧，陈墨的阴影、陆鸣的秘密、夏野的温暖，搅成一团，却让他前所未有地清醒：有些过去该烧成灰烬，有些相遇该紧紧握住，就像此刻，帐篷外夏野轻哼的跑调歌谣，是这个深秋最动人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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