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诊所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一块暖融融的光斑，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慢悠悠地浮动。姜小帅坐在办公桌后，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一本摊开的《外科临床案例汇编》，目光却越过书页，落在门口挂着的那串风铃上。风铃是去年吴所畏送的，说是能招财，此刻正随着穿堂风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叮当声。
他其实没什么心思看书。诊所开在老城区的巷子里，下午本就清闲，加上今天是工作日，连平时常来唠嗑的老街坊都没来。姜小帅抿了口已经凉透的茶，舌尖尝到一丝苦涩，正准备起身去续杯热水，诊所的门“砰”地一声被推开，带着外头热烘烘的气浪撞了进来。
“帅帅！”
这声喊得又急又亮，姜小帅手一抖，茶杯差点从指间滑下去。他抬眼，就看见郭城宇站在门口，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鼻尖上沾着层薄汗，亮黄色的T恤被汗水浸得有点透，手里还拎着个鼓鼓囊囊的纸袋，正咧着嘴冲他笑，那笑容晃得人眼晕，像把盛夏的阳光都揉了进去。
“你属炮仗的？”姜小帅放下茶杯，眉头拧成个疙瘩，语气里的不耐烦像是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进门不会敲门？吓我一跳。”
郭城宇几步跨到办公桌前，双手“啪”地撑在桌面上，上半身往前倾，那双总是带着点散漫笑意的眼睛，此刻像装了探照灯，直勾勾地黏在姜小帅脸上。“这不是想你想得紧，脚底下没了准头嘛。”他说话时带着点喘，温热的呼吸里混着外面阳光的味道，还有一丝淡淡的薄荷香——是姜小帅以前随口提过喜欢的那款沐浴露的味道。
姜小帅的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他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拉开点距离，伸手去推郭城宇的胳膊：“起开，挡着光了。”指尖碰到对方胳膊上温热的皮肤，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觉到肌肉的线条，他像被烫到似的，飞快地收了手，假装去翻桌上的病历本，耳根却悄悄爬上一层红。
“挡光怕什么，”郭城宇非但没退，反而得寸进尺地往旁边挪了挪，把手里的纸袋往桌上一放，“给你带了好东西。”纸袋口松开，露出里面几盒包装精致的点心，还有一瓶冰镇的酸梅汤，瓶身上凝着细密的水珠，看着就透心凉。
“城西那家‘老福记’的绿豆糕，你以前总念叨的。”郭城宇献宝似的把点心盒往他面前推了推，“我早上路过，排了半小时队才买到，还热乎着呢。”
姜小帅的目光在点心盒上停了两秒。那家店离这儿不近，光是开车就得四十分钟，更别说排队的时间。他喉结动了动，想说“谁稀罕”，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又想让我帮你干什么？”
“啧，”郭城宇咂了下嘴，故作委屈地往椅背上一靠，“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功利的人？”他长腿伸直，脚踝搭在另一只脚的膝盖上，姿态放松得像在自己家，“我就是单纯想你了，过来看看你不行？”
“不行。”姜小帅想也不想地驳回，伸手去拿酸梅汤，瓶身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稍微压下去了点心头的燥热。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酸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确实是他喜欢的味道。
郭城宇看着他仰头喝水的样子，喉结滚动的弧度清晰可见，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知道姜小帅的脾气，嘴上硬得像块石头，心里却软得很，这一口下去，就说明刚才的话全是嘴硬。
“那我要是真有点不舒服呢？”郭城宇换了个姿势，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里带了点认真，“最近总失眠，一闭眼就想起你，你说这病是不是得你治？”
姜小帅差点被酸梅汤呛到，猛地放下瓶子，瞪他：“郭城宇，你能不能正经点？我这儿是诊所，不是让你说胡话的地方。”他脸上泛红，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我怎么不正经了？”郭城宇往前凑了凑，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蛊惑的意味，“医生，我这症状，是不是得用‘帅帅牌’特效药才能治？比如……让我多看你几眼？”
“滚。”姜小帅抓起桌上的笔，作势要扔过去，郭城宇笑着躲开，两人正闹着，诊所的门又被推开了。
“哟，这是演哪出呢？”吴所畏的声音带着笑意传进来，他身后跟着驰骋，两人手里都拎着文件袋，像是刚从外面办事回来。
郭城宇立刻坐直了，冲他们摆摆手：“没什么，跟帅帅聊会儿天。”
吴所畏挑眉，目光在姜小帅泛红的耳根和郭城宇嘴角的笑意间转了一圈，了然地笑了笑。他把文件袋往旁边的柜台上一放，凑到驰骋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看来咱们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人家‘看病’了。”
驰骋低头看了他一眼，眼底带着纵容的笑意，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指尖轻轻蹭过他的脸颊：“先办正事。”他声音低沉，动作自然又亲昵，看得姜小帅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你们俩够了啊。”姜小帅忍不住开口，“要秀恩爱回家秀去，别在这儿刺激我。”
“刺激你什么？”吴所畏笑着反问，“刺激你身边有个活生生的人你不珍惜？”他朝郭城宇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郭城宇立刻接话：“就是，帅帅，你看驰骋哥多会疼人，我也能学啊，你给个机会呗？”
姜小帅被他们一唱一和说得脸上更热，抓起桌上的病历本就朝郭城宇扔过去：“闭嘴！”
郭城宇笑着接住，顺势往旁边一放，动作自然得很。
驰骋把文件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是几份合同，他递给姜小帅：“之前跟你说的那个社区义诊，时间定在下周六，这是具体的安排，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姜小帅接过合同，认真看了起来。郭城宇识趣地没再打扰，只是坐在旁边，目光时不时地落在他低头的侧脸上。阳光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挺直，嘴唇的颜色很淡，抿着的时候带着点倔强的样子，怎么看都看不够。
吴所畏和驰骋在旁边低声说着什么，偶尔传来一两声轻笑。姜小帅很快看完了合同，抬头说：“没什么问题，到时候我准时到。”
“行。”驰骋点点头，“那我们先走了，公司还有事。”
吴所畏临走前，又冲郭城宇挤了挤眼，那眼神里的调侃藏都藏不住。
门被关上，诊所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蝉鸣。
郭城宇重新凑过来，把绿豆糕的盒子打开，递到姜小帅面前：“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姜小帅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绿豆的清香混合着淡淡的桂花味，甜而不腻，确实是记忆里的味道。
“怎么样？”郭城宇期待地看着他。
“一般。”姜小帅嘴硬道，却又拿起了第二块。
郭城宇笑了，也拿起一块吃起来，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他。阳光慢慢西斜，光斑在地板上移动，空气中弥漫着点心的甜香和淡淡的药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彼此的气息。
姜小帅吃着绿豆糕，眼角的余光瞥见郭城宇低头的样子，心里忽然觉得，这样的下午，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也许，让他多待一会儿，也不是不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