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数辅导班的空调吹的人昏昏欲睡,但付程的精神头全在新来的那个男生身上。那人坐在前排,背挺的跟尺子一般直一节课下来连姿势都没变过。
“江逾优。”老师突然点名,“说一下第三题的思路。”
被点名的男生站起来,声音平稳地像AI朗读:“设x为未知数,代入定理,推导出y,再反证z……”
完全正确,但也完全无聊。
付程心想,这答案就像他这个人,精准,但毫无生气。
课间,付程凑过去,指着自己画的花里胡哨的草稿纸:“哥们儿,你这方法也太绕了吧?你看这样搞是不是更快?”
江逾优的目光在他纸上扫了一眼,摇头:“你的步骤省略了三个必要证明,不成立。”说完就低下头,继续演算,直接把付程晾在了一边。
付程愣住了,不是生气,是惊奇。这人好像……真的只能理解最标准、最“硬”的逻辑,任何变通和取巧在他那里都视为无效路径。
下一道超纲题,付程亲眼看着江逾优用了一种他从未想过、繁琐到令人发指的方法,硬生生的“算”出了答案。那场景,充满了某种暴力的、笨拙的美感。
付程看着他写完最后一笔,平静的坐下,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呼吸。一个绝妙的比喻瞬间击中了付程。
这家伙的脑子,绝对是tmd上好的榆木做的!实心,沉甸甸,纹理直,拐不了弯儿,但硬的很,能做房梁!
榆木脑袋。
付程用笔帽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嘴角勾起一个坏笑。他决定了,以后就这么叫他。
他的心里把这四个字默念了一遍,感觉无比贴切,像一把钥匙咔嚓一声插进了锁孔。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听听,当这块“榆木”听到这个新称呼时,会发出怎样沉闷的响声了。
下午五点钟伴随着奥数辅导班的放学铃声到来,付程三两下把书塞进包里,快走几步,赶上正独自走向门口的江逾优。
“喂!兄弟!”付程的声音带着刻意装出来的热情。
江逾优停住脚步,回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更多的是一种“有事快说,不要浪费我时间”的淡漠。
付程笑嘻嘻地,用笔帽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做出一个思考的样子:“刚才最后那道题,我想了半天,觉得你这解题思路吧……特别扎实!就像……嗯……”他故意拖长了调子,观察着对方的反应,“就像那种特别结实、特别耐用的木头,榆木!对,榆木砧板!刀砍上去只有一个白印子,自己毫发无伤,牛逼!”
他紧紧盯着江逾优的脸,期待看到一丝波动——恼怒、疑惑,甚至是一点点被调侃后的窘迫。
然而,江逾优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两秒,仿佛在 processing 这段莫名其妙的话。然后,他极其平淡地回了两个字:
“谢谢。”
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犹豫。
付程彻底愣在原地。
谢谢?他跟我说谢谢?
他是不是没听出来我在骂他?还是听出来了但根本不在乎?
或者……他的理解回路里,“榆木砧板”真的就是一种……夸奖?
一种巨大的、荒谬的、几乎要喷涌而出的笑意堵在付程的胸口。他看着那个挺直又孤傲的背影,第一次产生了某种强烈的、无法抗拒的探究欲。
“实心的……真是实心的榆木脑袋啊!”
他在心里又惊叹了一遍,这次带上了百分之百的确认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这块“榆木”,他凿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