泳池派对的后遗症,就是付程被晒黑了一个度,而江逾优的手臂和脸颊则轻微晒伤,泛着不太明显的红。付程为此嘲笑了他好几天,说他是“温室里的娇花”,被江逾优用连续三道超纲物理题无情镇压。
日子在文理学科的交替中平稳滑过。
语文课上,老师正深情并茂地分析一首朦胧诗,意象破碎,情感隐晦。付程听得云里雾里,在课本空白处画小人。他瞥了一眼旁边,江逾优居然听得很专注,笔记本上工整地记录着老师的解读,偶尔还会在某个意象旁标注自己的理解。
付程忍不住凑过去,压低声音:“喂,榆木,这‘破碎的镜子里折射出扭曲的时光’……到底啥意思?镜子碎了不就看不清了吗?还折射个啥?”
江逾优笔尖未停,头也不抬地低声回答:“象征对过往记忆的怀疑与重构。镜子代表认知,破碎代表困惑,扭曲的时光指代被主观情绪修改后的回忆。”
付程:“……” 好吧,当他没问。这理解力,不愧是能做对政治选择题的人。
历史课则成了付程的“受难日”。老师讲到某个朝代的赋税制度变革,各种名目和数字听得他头晕眼花。他习惯性地想把笔记本往旁边推,寻求“参考答案”,却发现江逾优也微微蹙着眉,显然对这种需要大量记忆和背景知识的内容同样感到棘手。
反而是后面的谢冉年,听得频频点头,偶尔还能补充一两个细节,显然对历史颇有兴趣。
课间,付程瘫在桌子上哀嚎:“完了完了,历史杀我!这比奥数题难多了!”
谢冉年闻言,温和地笑了笑:“付程同学如果对脉络不清楚,可以试试画时间轴,把重大事件和制度变革标上去,会清晰很多。”
付程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谢了哥们儿,我连事件都记不全……”
江逾优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忽然开口:“你可以把每次赋税变革,类比成不同条件下的数学函数求最优解。朝廷是决策者,目标是岁入最大化,约束条件是民生稳定和行政成本。”
付程猛地坐直了身体,眼睛一亮:“诶?!你这个角度……有点意思啊!”他立刻拿出草稿纸,试图用他熟悉的数学思维去理解那些枯燥的条文,虽然依旧艰难,但至少有了个突破口。
江逾优看着他埋头苦算的样子,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嘴角。
下午最后一节是地理课,讲的是气候类型。当老师展示到一副副世界气候分布图时,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江逾优,眼神却微微亮了起来。
轮到分析地中海气候的成因和特点时,老师点了江逾优的名字。
江逾优站起身,声音清晰平稳:“受副热带高气压带和西风带交替控制。夏季受副高控制,气流下沉,炎热干燥;冬季受西风影响,从海洋带来湿润气流,温和多雨。典型植被为亚热带常绿硬叶林。”他甚至补充了一句,“这种气候非常适合种植葡萄、橄榄等经济作物。”
他的回答精准、全面,堪比教科书。
付程在下面听得目瞪口呆,悄悄对旁边的谢冉年说:“他是不是偷偷补课了?”
谢冉年笑着低声回道:“逾优小时候在国外住过几年,对地中海沿岸比较熟悉。”
付程恍然大悟,心里那点被理科碾压的郁闷顿时烟消云散,甚至有点与有荣焉——看,我同桌就是这么牛逼!文理通杀!
放学时,天空毫无预兆地阴沉下来,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付程看着窗外,哀叹一声:“糟了,没带伞。”
江逾优收拾好东西,看了一眼窗外,又看了一眼付程。
付程正琢磨着是冒雨冲去公交站还是等雨停,却见江逾优从书包侧袋里,拿出了一把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看起来就很贵的黑色雨伞。
他撑开伞,站在教室门口,然后回头,看向付程。
雨丝在门外织成细密的帘子。
付程愣了一下,指着自己的鼻子,用眼神询问:等我?
江逾优没说话,只是微微偏了下头,示意他跟上。
付程心头一跳,一股暖意涌上来,赶紧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钻进了伞下。
伞不算很大,两个身高腿长的男生挤在下面,肩膀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一起。付程能闻到江逾优身上那股淡淡的、像是雪松混合着书墨的清冷气息,很好闻。
雨水敲打着伞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两人并肩走在湿漉漉的校园里,谁也没说话。
走到校门口,付程家的车已经等在路边。付程钻出伞,回头对江逾优咧嘴一笑:“谢了啊,榆木!明天还你伞!”
江逾优撑着伞,站在雨幕中,轻轻“嗯”了一声。
付程跑向自家车子,拉开车门坐进去,心情像被雨水洗过一样,清爽又明亮。
他回头,透过沾着雨滴的车窗,看到江逾优也走向了那辆黑色的宾利,伞在他手中稳如磐石。
所以,冰山也不是全无破绽。
他会在历史课上皱眉,会在地理课上发光,也会在下雨天,默不作声地分你一半的伞。
付程觉得,江逾优就像一门最复杂的学科,文理交织,难以捉摸。
但他好像,越来越喜欢这门“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