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途正站在院子门口,他肩上扛着一根碗口粗的木头,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看那样子得有百十来斤。
他穿着件黑色的短袖,胳膊上的肌肉线条绷得紧紧的,汗珠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淌,滴在结实的胸膛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眼朝窗户这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深途的眼神还是那样,直勾勾的,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枕柠心里莫名一跳,下意识地想躲开,可动作却慢了半拍。
深途对着她咧开嘴,露出了一个不太自然的笑,然后没说话,扛着那根大木头,径直走进了院子,往卫生站旁边那间放杂物的小屋走去。
“咚”的一声,木头被他稳稳地放在地上。
枕柠看着他的动作,有点懵。他来这儿干什么?
深途拍了拍手,转身朝她的诊室走来。他走路的样子很稳,每一步都踩得实实的,带着股子力量感。
他走到门口,没敲门,直接就推门进来了。
一股混合着汗水和阳光味道的气息涌了进来。
“你有…”枕柠刚想开口问他有什么事,就被他接下来的动作打断了。
深途走到她那张诊桌前,看了看桌角有点松动的地方,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小刀,蹲下身,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他的动作很快,也很专注,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下颌线绷得紧紧的,透着股认真的劲儿。
枕柠看着他宽阔的背影,一时间忘了说话。
她想起上次被他扛在肩上的事,脸颊又有点发烫。那天之后,她就没再见过他,还以为他跟村里其他男人不一样,不会凑这种热闹。
没想到……
“好了。”深途突然开口,打破了屋里的安静。他站起身,把小刀揣回口袋,指了指桌角,“之前松了,钉了下。”
枕柠这才发现,刚才还晃晃悠悠的桌角,现在稳固多了。
“……”她张了张嘴,想问他为什么突然来修桌子,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深途没在意她的欲言又止,他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窗台上那盆有点蔫了的仙人掌上。“缺水了吧。”他说。
说完,不等枕柠反应,就转身出去,找了个水壶,接了点水,回来给仙人掌浇上了。
动作一气呵成,自然得像是在自己家一样。
其实这就是他家的。
这个卫生站就是他爹深富的,但他不说。
在枕柠眼里,简直是莫名其妙。
…他到底几个意思?
深途浇完水,把水壶放回墙角,又看了枕柠一眼。这次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的时间长了点,像是在确认她有没有生气。
“他们再来烦你,告诉我。”他突然说,声音还是那么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枕柠一愣:“告诉你干什么?”
深途皱了皱眉,似乎在想该怎么说,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去揍他们。”
直白,粗暴,甚至有点蛮不讲理。
可不知道为什么,枕柠听到这话,觉得莫名好笑。
“不用了。”她别过脸,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淡,带着点傲娇,“这是我的工作,我自己能应付。”
夕阳把青溪村的屋顶染成一片暖橙,卫生站的木门在暮色里投下道细长的影子。枕柠摘下墙上的帆布包,把最后一页病例记录塞进包里,动作利落。
深途还站在诊室中央,脚边放着半袋刚从自家地里摘的脆瓜,青皮上还挂着新鲜的泥土。他大概是想送点东西,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小麦色的脸膛在夕阳下泛着点不自然的红,手一会儿摸摸衣角,一会儿蹭蹭裤缝,那副高大壮实的身板缩在角落里,竟显出几分笨拙的局促。
“我下班了。”枕柠背起包,看都没看那袋瓜,语气平淡得像在宣布天气,“你也回吧。”
深途“啊”了一声,像是没反应过来,喉咙上下滚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挤出个单音节:“哦。”
他没动,眼睛还黏在枕柠脸上,那眼神直白得近乎滚烫,带着点她看不懂的执拗。
枕柠最烦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僵持,干脆绕开他,伸手就去拉门。
“等等——”深途突然往前跨了半步,声音有点急,“那瓜……”
“不用。”枕柠拉门的手没停,木门“吱呀”一声被拉开,傍晚的凉风卷着草木清香涌进来,“我不爱吃。”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跨出门槛,帆布包带在肩上轻轻晃悠。深途看着她的背影,手还僵在半空中,像是想拦又不敢,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扇木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把他和那袋没人要的脆瓜一起关在了屋里。
门外,枕柠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脚步没停。她答应了丫丫要去村西的林子找三花猫,这会儿天色还没完全暗透,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