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野核桃

林叙顺着枕柠的目光看向门口，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易察觉的阴沉。

他放下手里的鸡蛋，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桌布，声音里带着几分警惕：“柠柠，他是谁？怎么会在你家大门口？”

枕柠的心跳得更快了，她看着门口那个脸色越来越沉的男人，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声音有点发虚：“我……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来了。深途，你今天怎么突然找到我家来了？”

她试图用问句把问题抛回去，却没看到深途的脸色又黑了几分——他何止是第一次来，为了找个合理的理由上门，他昨天特意去后山摘了半袋野核桃，今早天不亮就揣着袋子往这儿赶，就想趁她上班前把东西放下，顺便跟她说句话。

可没成想，刚到门口，就看见她跟另一个男人坐在一起，笑得那么开心。

深途没理会枕柠的话，目光像淬了冰似的落在林叙身上。

他不认识这个男人，皮肤白得像没晒过太阳，穿着干净的衬衫，一看就不是青溪村的人。

“你是谁家的野种？”深途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带着他惯有的蛮横，“青溪村没见过你这号人，跑来这儿干什么？”

这话太冲，带着浓浓的敌意。

林叙的眉头瞬间皱紧，站起身，下意识地把枕柠往身后护住。

“请你说话放尊重点。大清早跑到女孩子家门口，还出言不逊，你想干什么？”

“我干什么跟你有鸡毛关系？”深途往前跨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堵满了院门，周身的戾气又冒了出来，“倒是你，来路不明的，跑到枕柠家撒野？”

“撒野的好像是你吧？”林叙毫不示弱地回怼，眼神里的阴沉更重了，“柠柠说了不认识你，你还赖着不走，到底安的什么心？”

“小白脸你到底哪冒出来的？？”

两人的火药味瞬间弥漫开来，空气仿佛凝固了。枕柠站在中间，又慌又急，刚想开口劝架，就听见林叙突然开口，声音清晰又坚定：

“我是枕柠的男朋友，我来陪她过生日，怎么？”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在小小的院子里炸开。

枕柠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叙的后背，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怎么也没想到，林叙会突然这么说——他们明明只是一起长大的哥哥和妹妹，什么时候成了男朋友？

深途更是愣在了原地，脸上的凶戾僵住了，那双丹凤眼里满是错愕，像是没听清刚才的话。

他下意识地看向枕柠，眼神里带着点急切，又有点不敢相信，仿佛在等她否认。

最懵的是奶奶，她手里还拿着盛鸡蛋的碗，汤汁差点洒出来。她看看林叙，又看看枕柠，再看看门口脸色铁青的深途，嘴唇动了半天，才颤巍巍地开口：“小叙啊，你……你说啥？你是柠柠的男朋友？奶奶咋不知道这事啊？”

林叙没回头，只是牢牢地护着身后的枕柠，目光直视着深途，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们在一起有段时间了，柠柠怕您担心，一直没说。这次我来，也是想正式跟您打个招呼。”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用手肘碰了碰枕柠的胳膊，暗示她别拆穿。

枕柠心里又气又急，可看着林叙紧绷的侧脸，再看看深途那双越来越红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知道林叙是为了帮她摆脱深途，可这谎也扯得太大了……苍天啊，我枕柠可从未对哥哥有半点非分之想啊。

深途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像是被这句话狠狠砸了一下，胸口剧烈起伏着，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盯着林叙，又看看枕柠，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嘶吼，像是被惹急了的野兽：“你胡说！她怎么会是你女朋友？吹牛X呢小白脸？”

“骗没骗你，你说了不算。”林叙冷笑一声，伸手牵住了枕柠的手，故意把两人交握的手举到深途能看见的地方，“柠柠，你跟他说，我们是不是那种关系？”

枕柠的手被林叙攥得发疼，她看着深途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心里莫名地一紧。那眼神里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委屈，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可想起深途打人时的凶狠，想起自己要远离他的决心，她还是咬了咬牙，低下头，没敢看深途的眼睛：“是……我们是恋人。”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深途。他死死地盯着两人交握的手，那只手那么小，被林叙攥在掌心，而他昨天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她就急着躲开。

一股无名火从脚底窜到头顶，深途猛地攥紧了手里的布袋子，袋口的野核桃“哗啦”掉了几颗在地上，滚到了枕柠的脚边。他看着枕柠，眼神里的凶戾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片茫然和受伤，像个被抢走了玩具的孩子。

“你明明说……”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沙哑，不复刚才的凶狠，“我……”

枕柠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莫名烦躁。她别过脸，不敢再看他，只能任由林叙攥着自己的手，僵硬地站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深途才缓缓弯腰，捡起地上的野核桃，放回布袋子里。他的动作很慢，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然后，他直起身，深深地看了枕柠一眼——那眼神里有失望，有愤怒，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决绝。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声音沙哑得厉害，然后转身，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只留下地上几片被风吹落的树叶，还有空气里残留的、属于他的粗粝气息。

直到深途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枕柠才猛地抽回被林叙攥着的手，指尖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却让她莫名心慌。

她转身抓着奶奶的胳膊，语速快得像倒豆子，脸都急红了：“奶奶！您别信林叙的话啊！我跟他真不是情侣关系，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绝无其他！他刚才就是想帮我赶跑深途，你知道的他那人很偏激的，我也没招了，您千万别多想！”

奶奶这才从震惊里缓过神，手里的碗“当啷”放在桌上，拉着枕柠的手反复确认：“真没有？那小叙咋说得跟真的一样？哎呦这孩子，咋能乱编这种话！”

林叙站在一旁，看着枕柠急切解释的模样，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了。

指节泛白的力道里，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隐忍。

此刻他听着枕柠斩钉截铁地否认，那点侥幸的试探，还是像被针扎破的气球，悄无声息地瘪了下去。

他走上前，声音比刚才软了些，带着点刻意掩饰的不自然：“奶奶，是我不对，没跟柠柠商量就乱说话。但您看刚才那个深途的架势，眼神凶得吓人，柠柠一直被他缠着也不是办法，我是为了你们以后的安稳日子才这么说的。”

说着，他看向枕柠，眼底的失落飞快地闪过，快得让人抓不住，只留下满满的担忧：“柠柠，我知道这事我做得唐突了，可深途看着实在不安全，以后你真得离他远点，别让自己受委屈。”

枕柠没反驳，只是低头捡起地上那颗没被深途带走的野核桃。核桃壳上还沾着后山的泥土，带着清晨的凉意，攥在手里，却让她心里堵得发慌。

奶奶拍了拍她的手背，叹了口气：“傻孩子，有事跟奶奶说，别自己扛着。深途是凶了点，但也没听说欺负姑娘，不过小叙说得对，你不想来往就躲远点。”

“知道了奶奶。”

阳光依旧透过窗户洒进来，可屋里的温馨早没了踪影。枕柠捏着那颗野核桃，躁动的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