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疯子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在青溪村的小溪面上洒下细碎的金光。枕柠坐在溪边的石头上，手里握着鱼竿，鱼线轻轻垂在水里，岸边放着林叙刚帮她摘的野草莓，红得透亮。

林叙坐在她旁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鱼竿的木质手柄，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只是偶尔会低头看一眼手机——从上午开始，他的电话就没断过。

“又来电话了？”枕柠瞥见他亮起的手机屏幕，侧过头看他，语气里带着几分理解，“是不是公司那边催得紧？”

林叙按下拒接键，把手机调成静音揣进兜里，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先陪你钓会儿鱼。你不是说想试试村里的小溪能不能钓到鱼吗？”

“别了，哥。”

枕柠把鱼竿往旁边一放，看着他眼底藏不住的疲惫，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我知道你工作忙，本来就是特意请假来的，别因为我耽误事。能来青溪村看我，还陪我过了生日，我已经很满足了。”

她顿了顿，语气软了些：“快回去忙吧，工作要紧。我在这儿挺好的，你不用惦记我。”

林叙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那点因工作而起的烦躁渐渐淡了。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留恋：“好，听你的。我先回去处理完工作，忙完了就经常来陪你。”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点期待又带着点小心翼翼：“柠柠，要是哪天你想通了，不想待在这个村里了，就跟我说，哥哥来接你回家。”

枕柠心里一暖，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林叙没再多说，拎起放在旁边的外套，又叮嘱了她“别太晚回家”，才转身朝着村口的方向走。他走得不算快，偶尔会回头看一眼溪边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加快了脚步。

枕柠坐在溪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她拿起一颗野草莓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刚才因为深途而起的烦躁，似乎也淡了些。

她在溪边又坐了会儿，直到夕阳开始西斜，才收拾好东西，一个人往奶奶家走。

村道上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偶尔能听见远处传来的狗叫声。枕柠抱着装野草莓的小篮子，脚步放得很慢，脑子里还在想着林叙刚才说的话

——回城里吗？

她现在还没想好，青溪村虽然有麻烦，却也有城里没有的清净。

有她不愿意面对的人。

就在她走到一个岔路口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熟悉，每一步都踩得很实，带着不容错辨的压迫感。枕柠的身体瞬间僵住，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哪都有他？！

她没回头，脚步下意识地加快，几乎是想直接跑过去。可刚走了两步，手腕就被一股熟悉的力量攥住了。

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强硬。枕柠被迫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果然看见深途站在她面前，身上还穿着那件沾了点泥土的黑色短袖，肩上扛着一把猎枪，手里拎着几只野兔，看样子是刚从后山打猎回来。

他的脸上还带着点汗水，夕阳的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一半亮一半暗，眼神里带着她看不懂的执拗，还有点……委屈？

“跑什么？”深途的声音有点沙哑，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又松了松，像是怕弄疼她，“看见我就跑？”

枕柠别过脸，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有点发颤：“我……我要回家了，你放开我。”

“回家？”深途往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把她笼罩在阴影里，“你刚送你男朋友走？”

提到男朋友三个字，他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甘。

枕柠的心跳得更快了，她用力想抽出自己的手，却没拉动：“跟你没关系！我都说了我有男朋友了，你别再缠着我了！”

“有男朋友又怎么样？”深途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甚至带着点蛮不讲理的霸道，“又没结婚，只要没结婚，我就有机会。”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砸在枕柠的心湖里，激起层层涟漪。她看着他眼底那毫不掩饰的执拗，还有那点近乎疯狂的坚持，昨天傍晚他打人的血腥画面又猛地窜进脑海，恐惧瞬间涌上心头。

“深途你能不能别这么蛮不讲理！”枕柠的声音几乎没有任何感情，“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而已，请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然后转身就往奶奶家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含糊地骂了句：“疯子！”

深途站在原地，看着她慌乱逃跑的背影，伸出去想拉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看着自己的掌心，刚才攥过她手腕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可那温度很快就随着她的逃跑消失了。

他皱起眉头，心里有点慌——他又吓到她了。

刚才看到她一个人走在村道上，他控制不住地想跟上去，想跟她说句话，想告诉她他没有放弃，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那副强硬的样子。他只是想让她知道他的心意，没想吓到她。

深途看着枕柠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没有追上去。

他知道自己又冲动了。可他没办法，一想到她身边有别的男人，一想到她可能会离开青溪村，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控制不住想把她留在身边。

“怕我吗……”深途低声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为啥怕我？”

他站了会儿，才扛着猎枪，拎着野兔，慢吞吞地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只是脚步比来时慢了很多，背影也没了刚才打猎回来的利落，多了几分沉重。

而另一边，枕柠几乎是冲进了奶奶家的院子，关上院门的瞬间，才敢靠在门上大口喘气。她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手心全是汗，刚才深途那执拗又带着点疯狂的眼神，让她浑身发冷。

她知道，深途不会轻易放弃的。以后的日子，恐怕会更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