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裹着水汽,比白天凉了不少。枕柠刚把最后一块发糕装进油纸袋递给阿兰敏,奶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语气里满是担忧:“柠柠啊,天黑得早,赶紧回家,村西头那段路没灯,不安全啊。”
枕柠应着“马上回”,挂了电话看向深途:“我得送阿兰敏回去了,我奶奶着急了。”
深途点点头,从墙上摘下外套递给枕柠:“穿上,晚上冷。”
这次他没上手帮她披,只是看着她把外套穿好,才转身对阿兰敏说:“走吧,我送你们。”
夜路果然暗,只有天边的月牙挂着点微光,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枕柠牵着阿兰敏的手走在中间,她的手还是那么凉,甚至比下午更冰了些,指尖微微颤抖,像是在害怕什么。
枕柠心里不是滋味,悄悄用自己的掌心裹住她的手,轻声说:“别怕,有我和深途在,张保晟不敢怎么样的。”
阿兰敏没说话,只是攥着枕柠的手紧了紧,脚步也加快了些,像是急于回到那个算不上家的地方,又像是在害怕靠近。
到了张保晟家院门口,铁门虚掩着,里面没开灯,黑沉沉的像个怪兽的嘴。枕柠停下脚步,从帆布包里掏出张卡片,上面写着卫生站的电话和她的手机号,是她下午特意找深途要的纸笔写的。
“阿兰敏,这个给你。”她把卡片塞进阿兰敏手里,让她指尖摸到上面的字迹,“这是我的电话,要是张保晟再欺负你,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打给我,我一定会来帮你,我向你保证。”
阿兰敏捏着那张薄薄的卡片,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黑暗里,她紧闭的双眼轻轻动了动,像是不敢相信这样的承诺。
“她说的是真的。”深途在旁边开口,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你要是打电话,我跟她一起过来,张保晟要是敢动你一根手指头,老子拆了他的骨头炖汤喝!”
他的话带着惯有的蛮横,却奇异地让人安心。
阿兰敏捏着卡片,沉默了很久,久到枕柠以为她没听见,才听见她极轻地“嗯”了一声,然后缓缓抬起头,朝着枕柠的方向,露出一个有气无力的微笑——很淡,却比下午在深途家的笑更真切了些,像蒙尘的玉终于透出点光。
“谢谢你们。”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湿润的意味。
枕柠看着她的笑,心里一暖,松开她的手:“快进去吧,我们看着你进门再走。”
阿兰敏摸索着推开虚掩的铁门,走了进去,直到门“咔嗒”一声关上,枕柠和深途才转身离开。
往回走的路更暗了,两人没说话,只有脚步踩在地上的沙沙声。
枕柠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想起下午阿兰敏吃发糕的时候发自内心的笑容,想起她刚才那个有气无力的微笑,又想起深途这一天的所作所为,心里对深途的印象,悄悄松动了些。
他确实凶,确实蛮横,可他对付张保晟时的愤怒是真的,保护阿兰敏时的认真也是真的。
这么看着也不像是不靠谱的人…
或许,他并不是她一开始想的那样,只是个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的莽夫。
谁管他啊……我想这些做什么……
枕柠摒弃杂念继续走着。
深途走在她旁边,眼角的余光一直偷偷看着她。
他想说点什么,比如问她哪天要不要再去看看阿兰敏,比如夸她今天做的发糕其实真的很好吃,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怕自己笨拙的一开口,又像上次那样说得直愣愣的,吓到她。
两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着走到枕柠家院门口。
“我到了。”枕柠停下脚步,抬头看他,“今天……谢谢了。”
这次她口中的谢谢比上次更真诚,眼里也没了之前的戒备。深途的心跳漏了一拍,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她,想说“不用谢”,却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内啥……明天……要不要去溪边钓鱼?”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话题转得也太生硬了,她肯定会觉得莫名其妙。
枕柠果然愣了愣,看着他有点别扭的表情,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再说吧,我明天卫生站可能有点忙。”
没直接拒绝,也没答应。
深途心里松了口气,又有点小小的失落,只能点点头:“嗯,那你早点休息。”
“你也是。”枕柠推开门,走进去前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路上小心。”
深途站在原地,看着院门关上,才转身往家走。
走的太匆忙,他转身的时候壮硕的肩膀还狠狠撞上了大枫树……
夜风吹过,带着点甜丝丝的味道,像是下午厨房里的红糖香。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还在跳——刚才枕柠回头看他的时候,他的大脑几乎宕机了,做不出任何反应。
从小到大,他还从来没对任何人露出这没出息的白痴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