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撕裂的剧痛尚未完全消散,苏禾只觉得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揉搓了一遍。胃里翻江倒海,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充斥着尖锐的嗡鸣,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在颅内搅动。
他双腿一软,踉跄着向前扑倒,双手下意识地撑向冰冷的地面。
掌心传来的触感并非预想中岩城金属地板的坚硬冰冷,而是一种带着奇特韧性和微微暖意的石质。更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如同初春解冻时混合着泥土、新芽和阳光的味道,带着磅礴的生命力,霸道地冲入他因空间传送而窒息的肺部。
“呕——”
苏禾再也忍不住,俯身干呕起来,涕泪横流,狼狈不堪。
传送带来的眩晕感在这股浓郁到几乎实质化的生机冲击下,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像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体内猛烈对冲、撕扯。
“小子,你这体质也太差了吧!”一个声音在身旁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司马瀛高大的身影如同铁铸般矗立,纹丝不动。他穿着一身玄黑色、样式古朴的劲装,外罩半副闪烁着赤红金属光泽的鳞甲,肩甲处狰狞的兽首吞肩造型透着森然杀气。
手中托着一枚巴掌大小、形如卧虎的青铜兵符,虎符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划痕和干涸的暗红印记,此刻正缓缓收敛着撕裂空间后残留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波纹。
苏禾勉强抬起头,视线依旧模糊,但眼前的景象已足以让他忘却身体的极度不适,震撼得几乎忘记了呼吸。
这里绝非他认知中的任何地下空间!
头顶并非岩层,而是高远深邃的、散发着柔和朦胧白光的穹顶,如同将一片被晨曦薄雾笼罩的天空镶嵌其上。
这光芒并不刺眼,却足以照亮下方这片广阔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天地。
脚下是一座巨大的、由某种温润白玉雕琢而成的圆形传送平台,平台边缘镌刻着繁复玄奥的星辰轨迹与云纹。
平台之外,是连绵起伏、被苍翠植被覆盖的山峦轮廓!溪流如同银练般从山间蜿蜒而下,汇入远处波光粼粼的湖泊。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新与湿润的水汽,与岩城永恒不变的、混合着机油和循环空气的冰冷气味,以及北云寨粗犷原始的冰雪气息截然不同。
最令人惊异的是那些植物。就在传送平台边缘,紧贴着温润的白玉石基,一丛丛从未见过的奇异植物顽强而茂盛地生长着。
叶片形似兰草,却宽厚如墨玉,边缘凝结着细小的冰晶,在穹顶柔和的光芒下折射出七彩的微光(雪魄玉兰)。不远处,几株低矮的灌木上挂满了珍珠般圆润剔透的浆果,果皮薄得近乎透明,内里流淌着淡金色的汁液,散发出清甜的果香(金髓浆果)。更远些的山坡上,一片片摇曳的、形似芦苇的植物顶端,升腾着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淡绿色雾气,那是浓郁的生命能量逸散(蕴灵雾草)!
这里生机磅礴,温暖如春,宛如传说中的洞天福地,被奇迹般深藏于这苦寒末世的地底深处。
苏禾贪婪地呼吸着,每一次吸气都仿佛有甘泉流入干涸的肺腑,连体内那因透支而沉寂的浩然正气,都似乎在这浓郁生机的刺激下,发出了一声微弱的、舒适的呻吟。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离苏禾最近的那丛雪魄玉兰,宽厚墨绿的叶片上凝结的冰晶毫无征兆地齐齐一颤!发出极其细微、如同冰裂般的“咔嚓”声。
叶片本身也猛地向内收缩了一下,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惊扰或刺激,随即又缓缓舒展开,恢复了原状,只是那冰晶折射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丝。
这变化极其短暂,若非苏禾五感被浩然正气强化过,又刚刚经历过传送的极度敏感,几乎难以察觉。
“嗯?”司马瀛刀锋般的目光瞬间扫过那丛玉兰,浓眉微蹙,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握着虎符的手指微微收紧。
“何人擅闯‘星枢台’!”一声清喝带着警惕传来。
两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从平台旁一株巨大的、树皮虬结如龙鳞的古树阴影中闪出。来者皆身着统一的藏青色劲装,衣襟袖口处绣着银色的星辰云纹。
两人身法迅捷,落地无声,显示出极深的功底。他们手按腰间的剑柄,目光锐利如电,扫视着传送阵中的不速之客。
然而,当他们的目光落在司马瀛身上,尤其是看清他那身标志性的玄甲和手中那枚气息尚未完全平复的青铜虎符时,脸上的警惕瞬间化为极度的震惊与敬畏!
“司…司马师兄?!”左侧年纪稍长的弟子失声惊呼,连忙松开剑柄,双手抱拳,深深躬下身去,姿态恭敬到了极点。
右侧的年轻弟子反应稍慢半拍,但也立刻跟随行礼,头埋得更低,肩膀甚至有些微微颤抖。他们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掠过旁边还在努力平复呼吸、显得格格不入的苏禾,带着巨大的疑惑,却不敢多问半句。
司马瀛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看也没看那两个弟子,目光扫过苏禾,语气不容置疑:“跟上。”
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走下传送平台,玄甲铿锵,沿着一条宽阔的、由巨大青石板铺就的道路向前走去。
苏禾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不适和心头的震撼,连忙跟上。脚下的青石板路被打磨得光滑平整,道路两旁是精心修剪过的奇花异草,散发着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远处,依山势而建的庞大建筑群逐渐清晰。
那是一片风格极其鲜明的建筑群落!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深色的琉璃瓦在穹顶柔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高大的朱漆殿门,粗壮的蟠龙石柱,回廊曲折,庭院深深。整体风格雄浑大气,古朴庄严,细节处又极尽精巧,充满了盛唐气象的恢弘与华美,与岩城冰冷的几何线条和北云寨的粗犷原始形成了天壤之别。
这里仿佛不是末世的地下避难所,而是某个盛世王朝遗落在时光深处的皇家离宫。
司马瀛脚步极快,带着苏禾穿行在寂静的殿宇回廊之间。
偶尔能见到零星几个同样身着藏青劲装的弟子匆匆走过,见到司马瀛无不立刻停下脚步,躬身行礼,目光中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畏。
看样子这个家伙在拓碑者中地位还蛮高的。
整个昆仑墟内部显得异常空旷安静,行走许久也未见多少人影,只有风吹过檐角铜铃发出的清脆声响,以及远处瀑布流水的隐隐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