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迷抱着女儿坐在车上时,窗外的风景正一点点褪去熟悉的乡土气息,朝着陌生的城市轮廓靠近。她怀里的小家伙睡得安稳,温热的呼吸拂在她颈窝,像一团柔软的火苗,烫得她鼻尖发酸。
三天前,她把离婚协议拍在丈夫面前时,手都在抖。那个懦弱的男人终于抬起头,眼里是震惊和不解,似乎不明白那个一直逆来顺受的女人怎么敢提出离婚。婆婆在一旁跳着脚骂她疯了,说她离了婚带着个丫头片子,迟早饿死街头。
顾迷没吵也没闹,只是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就算饿死,也比在这家里熬死强。”
她几乎是净身出户,只带走了女儿,以及冷然塞到她手里的那张银行卡。冷然在离自己住处不远的地方,为她租下了一间房子,权作顾迷和孩子的栖身之所。
顾迷抱着她哭了很久,把积攒了大半年的委屈和绝望都哭了出来。哭完之后,看着镜子里那个憔悴浮肿的自己,忽然就生出了一股狠劲。她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能让那些看轻她的人得逞,更不能让女儿跟着自己过看人脸色的日子。
我想读书。”某天晚上,顾迷看着冷然桌上那本摊开的专业书,突然开口。
冷然正在敲键盘的手顿了顿,转头看她:“想读什么?”
“我想考大专,学个学前专业。”顾迷的声音有点不确定,“我以前高中生物还不错,而且……我觉得照顾人这件事,我好像还行。”她低头看了看怀里咿呀学语的女儿,眼神温柔又坚定,“以后就算找不到好工作,至少能好好照顾我女儿。”
冷然笑了:“这想法很好啊。我帮你查资料,看看怎么报名,需要准备哪些书。”
真正开始备考时,顾迷才知道有多难。女儿还小,白天要喂奶、换尿布,只有等孩子晚上睡熟了,她才能坐在灯下看书。那些生疏的公式和术语像拦路虎,常常看得她头晕脑胀。有好几次,她趴在桌上就睡着了,醒来时天已微亮,书本上还沾着几滴口水。
冷然怕她累垮,每天下班都会过来帮她带会儿孩子,让她能喘口气。“别急,慢慢来。”冷然给她泡了杯热牛奶,“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在拼,你是在给你和你女儿拼一个未来。”
顾迷咬着牙坚持。她把知识点抄在小卡片上,趁女儿午睡时背;在手机上下载了学习软件,趁给孩子换尿布的间隙刷两道题。有时候女儿哭闹不止,她一边抱着孩子来回踱步,一边在心里默背着生物术语,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往下掉,却从没说过一句放弃的话。
有次冷然半夜起来喝水,看到顾迷房间的灯还亮着。透过门缝,她看到顾迷正借着台灯的光,小心翼翼地给女儿掖好被角,然后又坐回书桌前,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继续啃书本。
考试那天,冷然特意请了假,陪着顾迷去考场。顾迷抱着女儿,手心全是汗。“我要是考不上怎么办?”她紧张地问。
“考不上就再考一次。”冷然帮她理了理头发,“重要的是你已经迈出这一步了,这就比很多人都强。”
成绩出来那天,顾迷正在给女儿做辅食,手机“叮”地响了一声。她手抖着点开查询页面,当看到“录取”两个字时,瞬间蹲在地上哭了,不是难过,是激动。女儿被她的哭声吓了一跳,伸出小手摸了摸她的脸,咿咿呀呀地像是在安慰她。
顾迷抱着女儿,在小小的厨房里转了好几个圈,眼泪落在女儿柔软的头发上。她好像又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在田埂上追蝴蝶的自己,眼里有光,心里有盼头。
开学那天,顾迷剪了利落的短发,穿上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抱着女儿站在大学校门口,和送她来的冷然相视一笑。阳光落在她们身上,暖融融的。
“以后可能会更忙了。”顾迷说。
“忙点好啊,忙着忙着,日子就亮起来了。”冷然拍了拍她的肩膀。
顾迷抱着女儿走进校门时,脚步轻快又坚定。她知道,未来的路不会一帆风顺,要平衡学业和育儿,要面对旁人的质疑,要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但那又怎样呢?她已经决定了,要为自己活一次,要靠自己的双手,把日子过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教室里,老师开始讲课,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洒进来,落在摊开的课本上。顾迷低头看了看趴在婴儿推车里安睡的女儿,嘴角扬起一抹温柔又有力的笑。
一切,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