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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

信未启封

第一章 南方的红请柬

九月的风带着桂花香钻进窗缝时,许枫正在给女儿系鞋带。小家伙刚上幼儿园,穿着粉色的公主裙,却非要踩他的运动鞋,鞋跟把白色鞋帮蹭出几道灰痕。

“念念,别闹。”他捏了捏女儿软乎乎的脸蛋,指尖沾了点她脸上的奶渍。小家伙咯咯笑着躲开,辫子上的蝴蝶结蹭过他的下巴,像只振翅的蝴蝶。

玄关的鞋柜上放着个红色的信封,是昨天高中同学寄来的结婚请柬。烫金的“囍”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新娘的名字他有点印象,是隔壁班那个总穿白裙子的女生。

“要去喝喜酒吗?”林薇端着牛奶从厨房出来,围裙上沾着面粉早上烤了女儿爱吃的蔓越莓饼干。她把杯子放在茶几上,目光落在请柬上,“刚好周末,带念念去见见你同学?”

许枫系鞋带的手顿了顿。“不了吧,”他笑了笑,把女儿抱起来,“念念周六要去画画班,再说……也不熟。”

林薇没再追问,只是拿起请柬翻了翻。她的手指划过新郎的名字,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涂着透明的指甲油。“也是,”她把请柬塞进抽屉,“省得你又被灌酒。”

许枫抱着女儿走到阳台,看她指着楼下的香樟树喊“爸爸,树叶”。南方的香樟四季常青,树冠像把撑开的绿伞,遮住了大半个小区。他想起老家巷口的那棵,秋天会落下满地碎金,踩上去沙沙响。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妈妈发来的视频邀请。他点了接听,屏幕里立刻出现老家的院子,奶奶正坐在香樟树下择菜,阳光透过叶隙落在她银白的头发上。

“小枫啊,啥时候带念念回来看看?”奶奶的声音带着乡音,有点含糊,“你爸昨天还说,院里的石榴熟了,给念念留着呢。”

“下个月吧,”许枫调整了下手机角度,让女儿出现在画面里,“念念放国庆假,到时候带她摘石榴。”

小家伙对着屏幕里的奶奶挥挥手,奶声奶气地喊“太奶奶”。奶奶笑得眼睛眯成条缝,手里的豆角都掉在了竹篮里。

挂了视频,林薇走过来,递给他一件熨烫好的衬衫。“下午要去见客户,穿这件吧,”她替他理了理衣领,“别总穿那件白T恤,都洗得发皱了。”

许枫接过衬衫,指尖碰到她的手背,温温的。“知道了,”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晚上早点回来陪你吃饭。”

“嗯,”林薇帮他把公文包拎过来,“路上小心。”

电梯下行时,许枫看着反光的金属壁,里面映出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眼角有了淡淡的纹路,头发也剪得规规矩矩。他想起十七岁的自己,总爱穿洗得发白的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转笔时能把笔飞到讲台上去。

那时的风里,好像总飘着香樟树的味道。

第二章 北方的旧画筒

江媛是在整理画室时翻到那个画筒的。

九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积灰的画架上,像铺了层金粉。她蹲在地上,把一摞素描本搬开,画筒就躺在最底下,绿色的帆布面已经褪色,边角磨出了毛边。

是初三时用的那个。她记得最后一次用它,是去参加市里的美术联考,里面装着她画了无数遍的石膏像。后来上了大学,买了新的画筒,这个就被收进了储藏室,一放就是十年。

她抱着画筒走到窗边,轻轻抽出里面的画纸。最上面是张水彩,画的是香樟树,颜色灰扑扑的,是高二那年画的。那时她总觉得天是灰的,树是灰的,连阳光都是灰的。

再往下翻,是些大学的速写图书馆的窗台,画室的石膏像,还有几张林晓的侧脸。林晓大学毕业后去了南方,嫁了个程序员,去年生了个儿子,朋友圈里全是晒娃的照片。

最底下藏着几张泛黄的素描,纸边都卷了。第一张是个背影,穿着红色球衣,在篮球场上跳跃,衣角被风吹得扬起。江媛的指尖拂过画中人的轮廓,铅笔的纹路已经有些模糊,却还能看出少年细瘦的肩膀。

她记得画这张画时,是初三的运动会。许枫穿着借来的球衣,跑八百米时摔了一跤,膝盖蹭破了皮,却还是咬着牙跑到了终点。她躲在看台上,握着铅笔的手抖得厉害,连他扬起的衣角都画歪了。

旁边还有张侧脸,趴在课桌上睡觉,阳光落在睫毛上,像撒了把金粉。他的嘴角微微张着,好像在说梦话。江媛那时总觉得,他睡着的样子比醒着可爱,至少不会笑她画的二次函数图像像条虫。

画筒最底层,压着张没画完的素描。香樟树下,两个模糊的人影并肩站着,影子交缠在一起,像两条不肯分开的鱼。她记得那天是3月27号,刚下过小雨,空气里都是泥土的味道。许枫把绿色的伞塞给她,自己抱着书包冲进雨里,白衬衫很快就湿透了,贴在背上。

她本来想画完这张画,在4月24号那天送给她。可没等画完,他就走了。

手机在画室门口响了,是快递员。她把画纸放回画筒,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出去签收。是个很大的纸箱,上面印着“易碎品”,寄件人是林晓。

拆开一看,是个相框,里面是初中同学聚会的合影。照片有点模糊,大家挤在一起笑,她站在角落,穿着件浅蓝的裙子,头发扎成马尾。林晓在照片背面写着:“媛媛,你看你笑得多傻,赶紧找个人嫁了吧,不然我儿子都要叫你阿姨了。”

江媛把相框放在书架上,刚好在那支“媛”字钢笔旁边。钢笔被她用红丝绒布包着,放在玻璃罩里,笔帽上的刻痕被摩挲得很光滑,像块被盘熟的玉。

窗外的香樟树又落了些叶子,飘到窗台上,像一封封没寄出的信。她想起林晓上次打电话说的,许枫在南方过得很好,娶了个温柔的姑娘,生了个可爱的女儿,叫念念。

“念念,”她对着窗外的香樟树轻声念,“挺好的。”

第三章 婚礼上的绿丝带

许枫最终还是去了那场婚礼。

林薇说“去吧,别让同学觉得你不合群”,还特意给他挑了条浅灰色的领带,说“显得年轻点”。他对着镜子系领带,女儿跑过来,拽着领带把他拉得弯下腰,在他脸上亲了口,留下个湿漉漉的印子。

婚礼在郊外的度假村举行,草坪上搭着白色的帐篷,气球飘得到处都是。许枫签完到,刚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就被高中同桌拍了下肩膀。

“枫子,可算见着你了!”同桌发福了不少,肚子把衬衫撑得鼓鼓的,“毕业后就没联系了,听说你在南方混得不错啊?”

“还行吧,”许枫给对方递了根烟,自己没抽,“瞎忙活。”

“结婚了吧?”同桌的目光落在他无名指的戒指上,“啥时候办的?都不通知我们一声。”

“前年,”许枫笑了笑,“没大办,就请了家里人。”

“可以啊,”同桌拍了拍他的胳膊,“听说你媳妇是咱班的林薇?我就说你们俩那时总凑在一起讨论题,肯定有事!”

许枫没否认。他和林薇是高二认识的,她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总爱借他的数学笔记。后来他转学到南方,她考去了南方的大学,偶尔会在QQ上聊几句。工作后在同一个城市重逢,顺理成章地在一起,顺理成章地结婚,顺理成章地有了念念。

就像解一道步骤清晰的数学题,每一步都在预料之中。

婚礼进行曲响起时,许枫跟着大家站起来鼓掌。新娘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新郎的手,一步步走过红毯,脸上的笑容像盛在碟子里的阳光。

交换戒指的环节,新郎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不是戒指,是条绿丝带,系着枚银质的叶子吊坠。

“高二那年,我在香樟树下捡到你掉的绿丝带,”新郎的声音有点抖,却很清晰,“当时就想,要是能把它系在你手上就好了。”

新娘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用手捂住嘴,肩膀轻轻发抖。

许枫的心脏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有点闷。他想起自己抽屉里的那个铁盒,里面也有条绿丝带,捆着叠淡绿色的信纸。那些信他后来又看过几次,每次都觉得信纸边缘像被水浸过,有点发皱。

林薇那时问他“这是什么”,他说“以前的错题集上拆下来的”。她没再问,只是帮他把铁盒擦干净,放在了书柜最上层。

婚宴上,有人起哄让新人说恋爱经过。新娘红着脸说,其实早就知道他捡了自己的丝带,故意在香樟树下多掉了几条,看他会不会再捡。

大家都笑起来,说“原来是双向奔赴啊”。许枫也跟着笑,夹了块鱼给同桌,却没注意鱼刺卡在了喉咙里,咳了半天。

回去的路上,林薇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刚才那个新郎挺浪漫的,”她轻声说,“还知道捡丝带。”

“嗯,”许枫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要是喜欢,我明天去给你捡几条。”

林薇笑着打了他一下:“都多大了,还玩这个。”

车驶过一片香樟林时,许枫降下车窗,晚风吹进来,带着熟悉的清苦气。他想起十七岁的某个傍晚,也是这样的风,吹起江媛画板上的画纸,露出背面那个没画完的背影。

那时他想说“我帮你画完吧”,却没说出口。

第四章 画室里的香樟叶

江媛的画室开在老城区的巷子里,门口种着棵香樟树,是她去年亲手栽的。

秋天的时候,叶子落了一地,她就扫起来,装在玻璃瓶里,摆在窗台当装饰。林晓来看她时,总说“你这哪是画室,分明是香樟叶展览馆”。

“你不懂,”江媛给她泡了杯茶,茶叶在水里舒展,像片小小的叶子,“这叫情怀。”

“情怀能当饭吃啊?”林晓翻着她画的香樟系列,“我说你也画点别的,比如婚纱照什么的,挣钱多。”

“不画,”江媛把画收起来,“婚纱照太甜了,我画不来。”

林晓叹了口气,从包里掏出包喜糖,是上次那个高中同学的。“你看,又一个结婚的,”她把糖塞进江媛手里,“你到底打算单到什么时候?”

江媛剥开颗糖,橘子味的,甜得发腻。“不急,”她望着窗外的香樟树,叶子又落了些,“等这棵树长到老家那棵那么粗再说。”

“你就犟吧,”林晓戳了戳她的额头,“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个医生,人多好啊,你怎么说不见就不见?”

“没感觉,”江媛把糖纸叠成小方块,“总觉得差点什么。”

“差什么啊?”林晓抢过她手里的糖纸,“差个像许枫那样的?我跟你说媛媛,人许枫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别总活在过去了行不行?”

江媛没说话,只是往窗外看。香樟树下有个穿白衬衫的男生,正弯腰捡什么东西,背影有点眼熟。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像被笔尖扎了似的。

可男生转过身,她才发现不是。他比许枫高,也比他胖,转笔的样子笨笨的,不像许枫,能把笔在指间转出花来。

“你看啥呢?”林晓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哦,那是隔壁花店的老板,刚毕业的大学生。”

江媛收回目光,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有点凉了。“没看啥,”她笑了笑,“就是觉得他穿白衬衫挺好看的。”

林晓临走时,把一张照片放在桌上。是许枫女儿的百日照,小家伙穿着红色的肚兜,趴在床上,嘴角流着口水,像只小猪。“你看,多可爱,”林晓指着照片,“眼睛像许枫,圆圆的。”

江媛拿起照片,指尖轻轻碰了碰小家伙的脸。“是挺可爱的,”她把照片还给林晓,“替我向他道声恭喜。”

“你自己不会说啊?”林晓把照片放进包里,“同学群里就有他微信,加一个呗。”

“不了,”江媛摇摇头,“挺忙的,不打扰了。”

林晓走后,画室里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香樟叶的沙沙声。江媛坐在画架前,拿起铅笔,在纸上画了片叶子。画着画着,突然发现自己画的不是香樟叶,是初中作业本上的那种格子,整整齐齐的,像等待填写的答案。

她想起初三的数学课,许枫的练习册总是写得满满的,红笔标注的地方比黑笔还多。他说“数学就像拼图,步骤对了,答案自然就出来了”。

可她的这道题,好像永远也拼不完。

第五章 石榴树下的全家福

国庆假期,许枫带着林薇和念念回了老家。

车子刚开进巷子,就看见奶奶站在香樟树下张望,手里还攥着个红布包。念念从车窗里探出头,喊着“太奶奶”,小胳膊小腿在安全座椅上扭来扭去。

“慢点慢点,”许枫把女儿抱下来,奶奶就凑上来,把红布包往她怀里塞,“念念乖,太奶奶给你留的石榴,甜着呢。”

小家伙抱着石榴,在香樟树下蹦蹦跳跳,裙子上沾了不少落叶。林薇拿出手机,给她拍了几张照片,又拉着许枫和奶奶,说“来,拍张全家福”。

许枫站在奶奶左边,林薇站在右边,念念坐在奶奶腿上,手里举着半个石榴,笑得露出没长齐的牙。相机“咔嚓”一声,把这瞬间定格成永恒香樟树下,一家四口,阳光正好。

吃饭的时候,妈妈端上盘炒石榴籽,红红的,像颗颗小玛瑙。“你爸特意给念念炒的,”妈妈给小家伙夹了一筷子,“说南方没有这个做法。”

念念用勺子舀着吃,汁水流到下巴上,像只花脸猫。林薇拿纸巾给她擦,笑着说“慢点吃,没人抢”。

许枫看着她们,突然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在院子里吃石榴,爸爸会把籽剥在碗里,看着他一口口吃完。那时的香樟树还没这么粗,他总爱在树下玩弹珠,弹珠滚进树根缝里,就蹲在地上扒拉半天。

“对了,”妈妈突然想起什么,“前几天碰到江媛她妈了,说江媛开了个画室,就在老城区。”

许枫夹菜的手顿了顿,没说话。林薇给念念擦手的动作也停了下,随即又笑了笑:“是吗?真厉害,还记得她以前就爱画画。”

“是啊,”妈妈叹了口气,“就是一个人,怪孤单的。她妈说,介绍了好几个对象,都没成。”

饭桌上安静了几秒,只有念念嚼石榴的声音。许枫喝了口酒,辣得喉咙发紧。他想起去年同学聚会,有人说江媛还住在老房子里,画室就开在离中学不远的地方,门口种着棵香樟树。

“改天去看看吧,”林薇突然说,“买点画材当礼物,就当……老同学拜访。”

许枫看着她,她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星光。“好,”他点了点头,“明天去。”

第二天上午,许枫和林薇带着念念,买了套水彩颜料,往老城区走去。巷子还是老样子,青石板路坑坑洼洼,墙头上爬满了爬山虎,只是路边多了些新开的小店,挂着五颜六色的招牌。

画室就在巷子深处,门口果然种着棵香樟树,不大,却很精神。玻璃门上贴着张画,是香樟叶落满地面的样子,旁边写着“媛记画室”。

“应该就是这儿了,”林薇推了推门,没锁,“进去吧。”

许枫深吸了口气,抱着念念走了进去。画室里很安静,弥漫着松节油的味道,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画,大多是香樟树春天的新叶,夏天的浓荫,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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