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客

第二天早自习刚结束，张潇就抱着篮球冲到林初桌前，校服后领还沾着几根草——一看就是晨练时跟操场边的灌木丛“亲密接触”过。“初哥，昨晚三班那小子又在群里叫嚣，说今天午休要再约一场，还说带了个据说校队预备队的‘秘密武器’。”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篮球在怀里颠得咚咚响，“沈念说她能凑齐人，让你务必上。”

林初正对着物理错题本皱眉，闻言抬眼瞥了他一下：“你跟三班那点恩怨，什么时候能从篮球场上挪开？”话虽这么说，指尖却已经无意识地敲起了桌沿——那是他心里痒痒时的习惯。

“谁让他们上次说我投篮姿势像大猩猩！”张潇梗着脖子反驳，忽然瞥见沈念抱着一摞卷子从门口进来，立刻换了副嬉皮笑脸，“念念，你说咱是不是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沈念把卷子“啪”地放在讲台上，抬手拍掉张潇肩头的草屑，动作利落地像拍掉灰尘：“颜色可以给，但前提是你俩先把昨天晚自习的错题订正好。物理老师刚在办公室念叨，说林初的受力分析画得像蜘蛛网，张潇更绝，直接把摩擦力标成了‘魔法力’。”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引得周围同学一阵笑。

张潇的脸瞬间红到耳根，挠着头往林初身后躲：“那不是……一时笔误嘛。”林初也轻咳一声，把错题本往桌里塞了塞，眼角余光却瞥见江澈正低头演算，嘴角似乎微微勾了一下——虽然快得像错觉。

午休铃刚响，张潇就拽着林初往操场冲，沈念拎着两个运动水壶跟在后面，还不忘回头冲江澈喊：“学霸，一起来啊！就当放松脑子了，总看题会变成书呆子的！”

江澈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刚要摇头，就被张潇半路折回来硬拽住胳膊：“来都来了！你坐着看也行啊，给咱当拉拉队队长！”他力气大得像头小牛，不由分说就把江澈往操场拖。沈念在后面笑着补充：“就当观察受力分析现场教学了，看林初投篮时的抛物线，也算平抛运动实例嘛。”

篮球场边很快围了不少人。三班果然带了个高个子男生，穿一身专业篮球服，热身时的运球动作确实比张潇规范得多。张潇一看就急了，撸起袖子就要上场，被沈念一把按住：“别急，战术！我刚才看了，那高个子移动慢，林初你负责突破分球，张潇你绕底线跑位，我来挡拆。”她语速飞快地布置着，像个经验丰富的教练。

比赛刚开始，三班的“秘密武器”确实厉害，连续两个中投得分。张潇急得直跺脚，防守时差点撞到裁判，被沈念用眼神狠狠剜了一下：“冷静点！忘了昨晚看的战术视频了？”

林初带球晃过防守队员，眼角瞥见张潇正绕到篮下，手腕一翻就要传球，却被对方后卫半路截住。沈念在边线外猛地拍手：“回防！张潇补位！”她的声音清亮，像哨声一样穿透球场的嘈杂。

就在这时，高个子男生突然加速突破，眼看就要上篮，张潇不知哪来的劲头，猛地扑过去封盖，两人撞在一起，双双摔在地上。沈念立刻冲过去，先扶起张潇，见他只是蹭破了点皮，又转身去拉高个子：“没事吧？我们张潇打球有点虎，你多担待。”

高个子本来有点恼，被她这句半开玩笑的话说得消了气，摆摆手站起来：“没事，打球嘛，难免的。”

下半场林初突然找到状态，连续投进两个三分球。张潇也像开了窍，借着沈念的挡拆连得四分。最后三十秒，双方打平，林初持球被两人夹击，眼看就要失误，突然把球往身后一抛——张潇正好从底线绕过来，接球、起跳、上篮，球进的瞬间，终场哨响了。

“赢了！”张潇抱着篮球原地蹦了三蹦，激动得把沈念的胳膊都晃酸了，“我就说咱能行！”

沈念甩开他的手，从包里翻出创可贴，往他胳膊上的蹭伤处一贴，力道不轻不重：“行了，别蹦了，等会儿上课铃响了。”她抬头看见林初正弯腰给三班队长递水，又瞥了眼坐在场边的江澈——对方不知何时收起了一直攥在手里的物理书，目光落在林初身上，镜片反射着阳光，看不清表情。

回教室的路上，张潇还在喋喋不休地复盘刚才的进球，沈念听着听着，突然撞了撞他的胳膊：“喂，你刚才摔那下挺帅啊，不像大猩猩了。”

张潇立刻得意起来：“那是，也不看是谁……”话没说完，就被沈念塞过来的矿泉水堵了嘴。

林初走在后面，看着前面打打闹闹的两人，又回头望了眼跟在更后面的江澈，对方手里的物理书封面上，不知何时沾了点草屑——大概是刚才被张潇拽着跑的时候蹭到的。他忽然想起沈念刚才在球场边喊的“抛物线实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那里还残留着投篮时篮球的温度，像某种无声的信号，正悄悄连接着什么。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张潇的笔在草稿纸上戳得咚咚响，心思早就飞到了窗外。他戳了戳前排沈念的后背，压低声音：“念念，晚上去吃巷口那家麻辣烫不？我请客，就当庆祝今天赢了球。”

沈念正对着数学卷子皱眉，反手用笔杆敲了敲他的脑门：“庆祝？先看看你这道解析几何，算出来的答案比操场还大。再说了，刚赢场友谊赛就请客，等真拿了年级冠军，你不得把小卖部搬空？”嘴上吐槽着，手里却把自己写满解题步骤的草稿纸往后递了递，“辅助线往这画，别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乱戳。”

张潇嘿嘿笑着接过来，眼睛却瞟向林初那边——他正凑在江澈旁边，指着物理练习册不知道在说什么。阳光透过窗户，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挤在一起的简笔画。“哎，你说学霸最近是不是跟初哥关系变好了？”他撞了撞沈念的胳膊，“以前他俩坐同桌，一整天说不上三句话，现在居然能凑一块讨论题了。”

沈念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瞧见江澈把自己的草稿本推给林初，笔尖在纸上划出细细的线。她收回视线，用笔尖在张潇的草稿纸上圈出个错字：“你管人家呢？倒是先把‘椭圆’写成‘椭园’的毛病改改。不过说真的，”她顿了顿，嘴角勾起点促狭的笑，“上次物理测验，林初的78分和江澈的99分并排贴在墙上，活像两根反差巨大的温度计，现在看来，这温度计的刻度好像在慢慢靠近了。”

张潇没听懂她的话，只顾着点头：“对对对，初哥昨天居然主动问学霸题了！换以前，他宁愿自己闷头琢磨到下课，也不肯开口。”他突然一拍大腿，“哎，要不晚上叫上江澈一起去吃麻辣烫？就说……就说感谢他给咱当拉拉队，顺便让他给咱补补物理？”

沈念白了他一眼：“你这借口找得还能再假点吗？不过……”她转了转笔，“叫上也行，总看他一个人待着，跟装在玻璃罐里似的。”

放学铃一响，张潇就窜到林初桌前，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练习册：“走，吃麻辣烫去！我请客！”林初刚要拒绝，就被沈念推了一把：“去吧，就当放松了。我刚跟江澈说了，他也去。”

巷口的麻辣烫摊支着红蓝相间的遮阳棚，塑料凳在地上蹭出刺耳的声响。张潇抢着拿了两串炸得金黄的鱼丸，塞给林初一串，自己咬着另一串含糊不清地说：“学霸，你多吃点肉，看你瘦的，一阵风就能吹跑。”说着就往江澈碗里夹了块肥牛。

江澈愣了一下，刚要说谢谢，就见沈念把张潇筷子打掉：“人家吃不吃辣都不知道，你就瞎夹。”她转向江澈，语气放缓了些，“你能吃辣吗？不能的话我让老板多加点汤。”

江澈摇摇头，看着碗里的肥牛，又看了看林初手里咬了一半的鱼丸，突然拿起筷子，夹起肥牛放进了嘴里。张潇见状，立刻欢呼起来：“我就说嘛，吃肉才有力气！不像林初，整天跟个苦行僧似的……”话没说完，就被沈念夹了一筷子香菜塞进嘴里，“吃你的吧，话比麻辣烫还烫。”

林初看着闹成一团的两人，又看了看低头慢慢吃着的江澈，突然觉得碗里的麻辣烫好像没那么辣了，反而有种暖暖的味道，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里。他悄悄往江澈碗里放了块鱼豆腐，对方抬眼看了他一下，没说话，只是把鱼豆腐夹了起来。

暮色渐浓，麻辣烫摊的灯泡亮了起来，在地上投下一圈圈昏黄的光。张潇还在唾沫横飞地讲着下午的球赛，沈念时不时插两句嘴，偶尔瞟向林初和江澈，眼里带着点促狭的笑意。而那两个被悄悄观察的人，谁都没有说话，却都觉得，这顿麻辣烫的味道，好像比平时格外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