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

天文夏令营的最后一个晚上，有场星空摄影比赛。林初举着相机，对着猎户座拍了半天，总觉得角度不对。江澈走过来，从他身后圈住他的手，调整相机的焦距：“这样，把三星腰带放在画面中间，背景留多点夜空。”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林初的耳朵瞬间红透，连呼吸都乱了半拍。快门按下的瞬间，他听见江澈在耳边轻声说：“这样拍出来，就像把我们的星星装进去了。”

照片最后拿了二等奖，林初把打印出来的照片塞进相框，摆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张潇来家里玩时瞥见，吹了声口哨：“这照片拍得不错啊，就是这角度……怎么看都像有人从背后抱着你拍的？”

林初差点把手里的汽水洒出来，含糊道：“你看错了，我自己举的相机。”

张潇挑眉，显然不信，却没再追问，转而说起开学就要分班的事：“听说按成绩分，你俩估计能进一个班吧？”

林初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江澈的成绩稳进实验班，而自己的分数悬得很。那个暑假剩下的日子，他没再跟着江澈到处跑，把自己埋在习题里。江澈看出他的心思，每天晚上都来家里给她补课，台灯下两人的影子挨得很近，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成了夏夜最安稳的背景音。

分班结果出来那天，林初在公告栏前找了半天，终于在实验班的名单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旁边紧挨着江澈。他刚松了口气，手腕就被人轻轻拉住。

江澈站在他身后，额角还带着薄汗，显然也是刚跑过来：“找到了吗？”

林初点头，忍不住笑：“看来这个暑假没白熬。”

江澈也笑，伸手替他拂掉肩上的灰尘：“我就说你可以。”

新班级的座位是按成绩排的，江澈坐在第一排，林初在他斜后方。上课的时候，林初总忍不住盯着江澈的背影发呆，看他认真记笔记的样子，看他被老师点名时从容站起来的样子。偶尔江澈回头拿东西，视线扫过他时会停顿半秒，递来一个浅浅的笑，林初的心就会像被羽毛轻轻挠过，痒得厉害。

深秋运动会，林初报了三千米长跑。跑到最后一圈时他体力不支，几乎要放弃，忽然听见江澈在跑道边喊他的名字：“林初，加油！终点有星星！”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哪来的星星，明明是江澈站在那里，比任何星星都亮。他咬紧牙冲过终点，刚停下就被江澈拽到怀里，带着汗水的拥抱滚烫又踏实。

“跑这么拼命干嘛？”江澈的声音带着点喘，“我又不会跑。”

林初埋在他胸口，闷闷地说：“想快点跑到你这儿。”

周围的起哄声浪里，林初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刚才跑步时还要响。他知道，不管是星空还是未来，只要身边有江澈，他就永远有往前冲的勇气。而那些藏在时光里的喜欢，早就像猎户座的星光，亮得再也藏不住了。

三千米长跑的奖牌被林初挂在书桌旁，和那张猎户座照片并排着。每次看到，他都会想起冲过终点时，江澈拽住他的力道，还有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期中考试前的晚自习，教室里静得只剩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林初对着一道物理大题愁眉苦脸，江澈不知什么时候转了过来，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他的草稿纸：“这里，磁场方向搞反了。”

林初抬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台灯的光落在江澈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林初忽然觉得，比窗外的月光还要温柔。他没说话，只是把笔递过去，江澈自然地接过来，在纸上画出清晰的受力分析图，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这份安静：“你看，这样一来……”

讲题的声音混着窗外的风声，林初听得格外认真，连呼吸都放轻了。等江澈讲完，他才发现两人的肩膀几乎靠在一起，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是江澈新买的笔芯味道。

“懂了？”江澈抬眼问。

“嗯。”林初点头，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触电似的缩了回来，“谢了。”

江澈低笑一声，转回去时，耳尖悄悄泛了红。

期中考试成绩公布，林初的物理冲进了班级前十。班主任在班会上表扬他时，他下意识看向江澈，对方正朝他比了个“厉害”的口型，眼里的光比任何时候都亮。

放学路上，林初踢着石子，忽然说：“要不……今晚别补物理了？”

江澈挑眉：“想偷懒？”

“不是，”林初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摸出两张票，有点不好意思地递过去，“我爸单位发的电影票，科幻片，据说里面有黑洞的特效。”

江澈接过来，看着票面上的日期，笑了：“好啊，正好放松一下。”

电影院里漆黑一片，只有屏幕上的星光在闪烁。当黑洞吞噬光线的画面出现时，林初看得屏住了呼吸，忽然感觉手被轻轻碰了一下。他侧头，看到江澈的手悬在两人中间，指尖微微蜷着，像在犹豫。

林初的心跳漏了一拍，悄悄把手指伸过去，勾住了他的。

江澈的手指猛地收紧，然后反握住他的手。掌心相贴的温度，比屏幕上的星光还要滚烫。两人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握着，直到电影散场，灯光亮起时才慌忙松开，耳根却都红透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林初看着地上交叠的影子，忽然说：“江澈，下次天文馆有新展，还一起去吗？”

江澈转头看他，路灯在他眼里投下细碎的光：“不止下次，以后所有的展，都一起去。”

林初笑了，用力点头：“好。”

夜风里带着冬天的凉意，可他心里却暖烘烘的。他知道，有些约定一旦说出口，就会像猎户座的星星一样，在往后的岁月里，一直亮着。冬天来得猝不及防，第一场雪落下时，林初正在给江澈传纸条。物理老师在讲台上讲得眉飞色舞，他却在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雪人，旁边写着“下课去堆雪人？”

江澈的回复很快传回来，字迹工整：“物理小测还没复习，考完试去。”

林初撇撇嘴，却还是把纸条小心叠好，塞进笔袋。小测成绩出来，他考了92分，江澈拿着他的试卷，指尖点了点最后一道大题：“这里步骤可以再简化，不过……进步很大。”

“那堆雪人去？”林初眼睛亮晶晶的。

教学楼后的空地上积了层薄雪，林初捏了个雪球就往江澈身上扔，被对方轻巧躲开。江澈弯腰团了个雪球，却没扔过来，只是递到他面前：“先堆雪人。”

两人合作堆了个矮胖的雪人，林初非要给它安上猎户座形状的石子眼睛，江澈笑着纵容他：“行，就当是我们的雪人。”

雪越下越大，落在两人发间肩头。江澈忽然伸手，替林初拂掉落在睫毛上的雪花，指尖的温度烫得林初心尖发颤。“回去吧，”江澈说，“别冻感冒了。”

教室里开了暖气，林初搓着冻红的手，看着江澈从包里拿出保温杯，倒了杯热水递过来：“温的，喝点暖暖。”

水汽氤氲中，林初看着江澈的脸，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没那么冷了。

期末考前的最后一个周末，江澈带林初去了市图书馆。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摊开的习题册上。林初做累了，就趴在桌上看江澈做题，看他偶尔皱眉思考的样子，看阳光在他发梢跳跃的样子。

“看够了？”江澈忽然抬头。

林初慌忙直起身，耳尖发烫：“谁、谁看你了，我看题呢。”

江澈低笑，把一块巧克力放在他手边：“补充点能量。”

是林初喜欢的黑巧克力，微苦的味道在舌尖化开时，心里却甜得发腻。

除夕夜，林初收到江澈的消息，是张照片。照片里是他家阳台，雪地上用树枝画了个大大的猎户座，旁边写着“新年快乐”。

林初笑着回了张自己拍的烟花，配文：“明年也一起看星星。”

江澈秒回：“不止明年，每一年都一起。”

窗外烟花炸开，照亮了夜空。林初看着手机屏幕，忽然觉得，最好的时光，就是身边有个人，能陪你看遍四季的风景，从落雪的冬天，到繁星满天的夏夜，岁岁年年，都不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