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纹的光芒在唐三额间缓缓敛去，淡金色的十二瓣金莲、紫金色的龙形纹路与暗红色的修罗魔剑重新化作精致的纹案，静静伏在肌肤上，像三枚被时光打磨过的玉印。宁荣荣指尖轻轻拂过他的额角，冰凉的触感让唐三微怔，她已取来那枚墨色云纹抹额，指尖缠着他海蓝色的发丝，仔细地将神纹覆住——抹额边缘的金线蹭过他的眉骨，她的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这下好了，不会再被人看到啦。”
唐三抬手按住她的手腕，指腹触到她腕间的琉璃手串——那是他用冰火两仪眼的暖玉碎料做的，此刻正温温地贴着她的皮肤。“还气吗？”宁荣荣仰头看他，睫毛上还沾着点刚才急出来的水汽，像沾了晨露的郁金香，“我刚才就是看马红俊摔得可怜，才多问了两句，没别的意思。”
“没气。”唐三喉结动了动，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怀里的人软乎乎的，带着九宝琉璃塔特有的清甜味，刚才那点因醋意冒出来的火气早散得没影了，只剩些说不清的软，“就是……下次别对别人那么上心。”
“知道啦。”宁荣荣往他怀里缩了缩，胳膊圈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口蹭了蹭，“我心里只有唐三哥哥。”
一旁的小舞抱着刚从厨房拿的糖糕，啃得腮帮子鼓鼓的，见两人又黏在一起，翻了个白眼却没挪脚，只含糊不清地嘟囔：“逛不逛街啦？再不走天就黑啦。”
唐三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手里的糖糕掰了半块递到宁荣荣嘴边，“走，逛街去。”
天斗城的傍晚正是热闹的时候。夕阳把青石板路染成暖黄色，路边的摊贩支着油布棚，卖糖画的老汉手腕一转，糖丝就绕出只歪头的兔子；卖花的小姑娘筐里摆着刚摘的茉莉，白生生的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小舞一蹦三跳地跑在前面，一会儿蹲在糖画摊前看老汉画凤凰，一会儿又凑到花筐边闻茉莉，裙摆上的兔子绣纹跟着她的动作一跳一跳的。
宁荣荣挽着唐三的胳膊，脚步慢些。她今天穿的是唐三给她缝的浅蓝长裙，裙摆扫过青石板时，百褶像水波似的晃，袖口的琉璃塔花纹被夕阳一照，银线勾的塔檐闪着细碎的光。“唐三哥哥你看，”她拽着唐三往路边的布摊走，摊上摆着些绣帕，其中一方绣着蓝银草，针脚虽不如唐三缝的精致，却也看得出来用心，“这个像不像你武魂刚长出来的样子？”
唐三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那方帕子上的蓝银草歪歪扭扭的，叶尖还绣错了颜色，却莫名有点可爱。他刚要说话，就见小舞举着两串糖葫芦跑回来，一串塞给宁荣荣，一串往唐三嘴里递，“快尝尝！这个比学院门口的甜！”
山楂裹着晶莹的糖衣，咬下去脆生生的，甜意顺着舌尖往心里钻。唐三咬着糖葫芦，看小舞蹲在路边逗一只瘸腿的小土狗——那狗毛脏兮兮的，却敢用脑袋蹭小舞的鞋，她就把剩下的半块糖糕掰碎了放在手心喂它。宁荣荣靠在他肩上，轻声道：“小舞妹妹好像对小动物特别上心。”
“她小时候在星斗大森林待过，跟兽类亲。”唐三看着小舞的背影，眼神软了软。小舞正把小土狗抱起来，用袖子擦它脸上的泥，嘴里还念叨着“跟我回学院吧，让唐三哥哥给你做个小窝”，像个小大人似的。
逛到街角的首饰铺时，宁荣荣被橱窗里的玉簪停住了脚。那簪子是白玉雕的，簪头刻着朵小小的郁金香，和她武魂上的花纹有几分像。铺主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见她看得认真，笑着搭话：“小姑娘好眼光，这是用落日森林的暖玉雕的，戴在头上还能安神呢。”
宁荣荣指尖贴着橱窗玻璃，没说话。唐三知道她不是缺首饰——她梳妆台上摆着的，哪件不是他用神界材料做的？可她眼里的光，是真的喜欢这簪子的朴素。他拉着她走进铺子里，直接对老头说：“掌柜的，这簪子我们要了。”
“唐三哥哥我自己买就好。”宁荣荣想掏钱，却被唐三按住了手。他从二十四桥明月夜里摸出个钱袋，倒出几枚金魂币放在柜台上，动作自然得很——以前在昊天宗时，他总看长老们给小辈买东西，如今轮到自己给喜欢的人买，心里竟比突破魂力时还暖。
老头把簪子用红绸包好递过来，还多塞了个小锦囊，“送你们袋香粉，配这簪子正好。”
走出首饰铺时，宁荣荣已经把簪子插在了头发上。白玉簪子衬着她浅棕色的长发，又挨着耳边的琉璃手串，倒比那些镶宝石的首饰更显清丽。唐三抬手替她把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蹭过她的耳垂，“好看。”
“真的？”宁荣荣眼睛亮了亮，抬手摸了摸簪头，“我就觉得它不花哨，戴着舒服。”
“嗯，”唐三应着，目光却被街对面的摊子勾了过去——那是个卖面人的摊子，摊主正用面团捏昊天锤，虽然锤头捏得圆滚滚的像个锤子馒头，却引得几个小孩围着看。他想起小时候在昊天宗，墨尘爷爷总用面团给她捏小锤子，说“咱们小三以后要成昊天宗的脊梁”，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想什么呢？”宁荣荣拽了拽他的袖子。
“没什么。”唐三笑着摇头，指了指面人摊，“要不要捏个我们三个的面人？”
小舞刚好抱着小土狗跑过来，一听这话立刻点头，“要要要！我要捏成我抱着唐三哥哥胳膊的样子！”
宁荣荣也跟着点头，“我要站在唐三哥哥另一边，举着九宝琉璃塔。”
摊主是个手脚麻利的年轻人，听完三个人的要求，手里的面团捏得飞快。他先捏了个海蓝色长发的少年，虽然没见过唐三额间的神纹，却凭着感觉给少年捏了枚墨色抹额，眉眼画得清俊，竟有三分像；又捏了个粉衣小姑娘，扎着两个小辫子，怀里还抱着只兔子，正是小舞；最后捏了个浅蓝裙的少女，手里举着座小小的琉璃塔，笑眼弯弯的，自然是宁荣荣。三个面人站在一起，少年被两个姑娘挽着胳膊，竟真有几分他们仨平时的样子。
“真像！”小舞把面人捧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护着，“回去要放在我的梳妆台上，天天看。”
宁荣荣也凑过去看，指尖轻轻碰了碰面人少年的脸，“摊主哥哥捏得真好。”
摊主挠了挠头，笑着说：“主要是你们三个长得好看，怎么捏都像。”
往回走时，天已经黑透了。路边的灯笼次第亮了起来，暖黄的光透过纸罩洒下来，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小舞把小土狗抱在怀里，走几步就回头看看，生怕它跑了；宁荣荣手里攥着那袋香粉，偶尔抬手闻闻，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唐三走在中间，左手牵着小舞，右手被宁荣荣挽着，听着身边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心里像被温水泡着似的。
快到学院时，小舞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远处的空中阁楼说：“你们看！咱们的阁楼在发光！”
三人抬头望去——悬浮在空中的三十六层阁楼此刻正泛着淡淡的金光，像是被一层光晕裹着。第十七层到第二十五层的昊天宗装饰处，隐约有锤影在光晕里晃动；第三十二层的灵湖处，水光映得光晕都带着点蓝；而最高的第三十六层，也就是他们住的主卧，光晕最亮，像是有金莲和龙影在里面游……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创世神或修罗神又在偷偷给阁楼升级了。
“神爷爷们总这样。”宁荣荣靠在唐三肩上笑，“不过这样倒挺好，晚上不用摸黑找楼梯了。”
小舞抱着小土狗往阁楼的方向跑，“快回去吧！我要给小狗搭个窝，用唐三哥哥上次剩下的冰蚕丝！”
唐三和宁荣荣跟在后面，脚步慢悠悠的。晚风拂过，吹起唐三的海蓝色长发，也吹起宁荣荣发间的白玉簪，暖黄的灯笼光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叠在了一起。
“唐三哥哥，”宁荣荣突然轻声说，“以后我们天天都这样逛街好不好？”
“好。”唐三握紧了她的手，“等忙完了训练，等神考结束了，我们去星斗大森林看大明二明，去七宝琉璃宗看你爸爸，去昊天宗看大伯和爸妈……想去哪就去哪。”
宁荣荣没说话，只是往他身边靠得更紧了些。远处的阁楼光晕暖暖地亮着，近处的小舞正蹦蹦跳跳地朝他们招手，怀里的小土狗汪了两声，像在应和。唐三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额间的神纹似乎都温柔了些——那些创世的宏大、修罗的凛冽，好像都敌不过此刻身边人的温度，敌不过这市井里的烟火气。
他低头对宁荣荣笑了笑，牵着她往阁楼走。明天的训练还要继续，神考的路还长，但只要身边有这两个人，好像再难的路，走起来也都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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