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口的风裹着铁锈味撞在城楼上,朱志鑫抬手按住腰间的环首刀,指腹碾过刀鞘上三道深浅不一的刻痕。那是三年前神策军斥候营的军徽,如今只剩半截嵌在陈旧的皮革里。
守城小兵站住!
守城的小兵端起长戟,戟尖在昏暗天光里泛着冷光
守城小兵此乃军镇禁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朱志鑫解下腰间的青铜令牌抛过去,令牌上“神策军斥候统领”七个字已被岁月磨得模糊。
朱志鑫朱志鑫
他声音像淬了冰
朱志鑫三年前,我从这里出去过。
小兵捧着令牌的手猛地一颤,抬头时脸色泛白
守城小兵您是……那个‘鬼营’里活下来的朱统领
朱志鑫活下来的
朱志鑫目光扫过城头飘扬的褪色军旗
朱志鑫不止我一个。
军镇里静得能听见风穿街巷的呜咽。本该操练的校场空无一人,巡逻兵的甲胄声断断续续,像怕惊扰了什么。朱志鑫刚走到营门口,就被一个跛脚老兵拦住。
李伯“是朱头儿?”
老兵浑浊的眼睛瞪得滚圆,手里的酒葫芦“当啷”砸在地上
李伯您咋敢回来?这地方……邪性得很!
朱志鑫李伯
朱志鑫认出他是当年负责炊事的老兵
朱志鑫“前几日活尸互噬的事,属实?”
李伯突然捂住嘴,往四周看了看才压低声音
李伯头儿您别问!那不是人,是铁甲无面军回来了!当年您带我们剿幽冥教,那些被砍了头的教众,穿着铁甲直挺挺站起来——
朱志鑫我只信亲眼所见
朱志鑫打断他,抬脚往中军帐走
朱志鑫带我去停尸房
停尸房在营区最偏僻的角落,门口挂着三张黄符,风一吹哗啦啦响。守尸的仵作正往尸体上盖白布,听见脚步声猛地回头,手里的银针刺穿了自己的指尖。
仵作朱、朱统领?
仵作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仵作您怎么来了?这些尸首……邪门得很!
朱志鑫掀开白布,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着腐臭扑面而来。三具尸体都是年轻士兵,喉管被生生撕开,肋骨断裂处露出森白的骨茬,最诡异的是他们的眼睛——瞳孔涣散成浑浊的灰白色,嘴角却咧着诡异的笑。
朱志鑫死状与三年前鬼营血案如出一辙
朱志鑫指尖拂过尸体脖颈处的齿痕
朱志鑫是人牙印,不是野兽
仵作怎、怎么可能?
仵作连连后退
仵作张校尉说亲眼看见他们半夜从坟里爬出来,穿着生锈的铁甲,脸上连皮都没有!
朱志鑫铁甲在哪?
仵作烧了!张校尉说沾了邪气,一把火烧成了灰!
朱志鑫突然按住尸体的太阳穴,拇指用力按压。“咔嚓”一声轻响,颅骨与颈椎连接处竟微微松动。他从靴筒抽出短刀,刀尖沿着骨缝探进去,猛地一挑——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青铜薄片从颅腔内弹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薄片背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安”字。
仵作这是什么?
仵作凑过来,刚要伸手去捡就被朱志鑫一脚踹开。
朱志鑫别碰。
他用刀尖挑起薄片,凑近看时瞳孔骤然收缩——这枚薄片的质地、纹路,与他贴身藏了三年的那枚残牌一模一样。
三年前鬼营血案的那个黎明,他在尸堆里捡到半块刻着“安”字的青铜牌,背面刻着诡异的螺旋纹路。当时同袍们像疯了一样互相砍杀,明明没有外伤的士兵突然七窍流血,嘴里反复喊着“安世……安世……”
李伯朱头儿!
李伯跌跌撞撞跑进来,怀里抱着个生锈的铁甲碎片
李伯您看这个!在后山乱葬岗捡到的,上面好像有字!
铁甲碎片内侧刻着几行小字,朱志鑫用布擦去锈迹,看清后猛地攥紧拳头——那是神策军斥候营的编号,属于三年前在鬼营“战死”的弟兄
朱志鑫张校尉在哪?
他声音里带了杀意。
仵作在、在演武场点兵……说是要搜捕活尸……”
演武场上,张校尉正举着令旗嘶吼,百名士兵列成方阵,手里的长戟却抖得像秋风中的芦苇。朱志鑫刚走近,就听见队列里有人低声啜泣。
张校尉都给我站直了!
张校尉一鞭子抽在地上
张校尉不过是几个死人作祟,怕什么?!
朱志鑫张校尉
朱志鑫站在他身后
朱志鑫三年前你说亲眼看见幽冥教教众尸变,今日又说看见铁甲无面军,倒是巧得很
张校尉猛地转身,脸色瞬间惨白
张校尉朱、朱志鑫?你没死?
朱志鑫托你的福,还活着
朱志鑫亮出那枚青铜薄片
朱志鑫这种东西,你营里还有多少?
张校尉的目光死死盯着薄片,喉结上下滚动
张校尉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朱志鑫不知道?
朱志鑫突然冲向队列,一把揪住最前排士兵的衣领
朱志鑫把你贴身带的东西拿出来
士兵抖着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竟是三枚同样的青铜薄片
士兵是、是张校尉给的!说能辟邪……
张校尉一派胡言!
张校尉拔刀砍过来
张校尉你这叛贼竟敢污蔑朝廷命官!
朱志鑫侧身避开,环首刀出鞘带起一道寒光,架在张校尉颈间
朱志鑫说,这些薄片是哪来的?为什么死者颅腔里会有同样的东西?
张校尉我不知道!
张校尉语无伦次,突然怪笑起来
张校尉是幽冥教的诅咒!他们回来了!要让我们都不得好死!
他的眼睛开始泛起灰白色,嘴角咧开与停尸房里的死者如出一辙的诡异笑容。朱志鑫心头一紧,刚要追问,就见张校尉突然往自己咽喉抓去,指甲深深掐进皮肉里。
朱志鑫拦住他!
朱志鑫大喊着扑过去,却被张校尉猛地推开。
张校尉安世……安世之局……
张校尉喉咙里发出嗬嗬声,手指抠出的血沫子糊了满脸
张校尉该、该应验了……
他死死攥着朱志鑫的手腕,将那枚青铜薄片按在自己眉心,然后猛地向后倒去,断气前最后一句话是
张校尉地宫……烬都地宫……
夕阳终于穿透云层,给黑风口军镇镀上一层诡异的金红。。
朱志鑫蹲在张校尉的尸体旁,用刀小心地撬开他的嘴——舌根处有个细小的针孔,边缘泛着青黑色。
朱志鑫是中毒
他站起身,看向那些瑟瑟发抖的士兵
朱志鑫谁给张校尉送过药?
一个小卒举起手
士兵是、是昨日从烬都来的信使,给校尉送了个药囊……
朱志鑫信使在哪?
士兵说要连夜赶回烬都
朱志鑫望向西方,烬都的方向此刻正被乌云笼罩,像一头蛰伏的巨兽。他将那枚青铜薄片与自己珍藏的残牌拼在一起,恰好组成半个“安”字。
朱志鑫备马
他对李伯说。
李伯头儿您要去哪?
朱志鑫烬都
朱志鑫翻身上马,环首刀归鞘的瞬间,他低声道
朱志鑫去会会那些‘回来’的老弟兄。
夜色降临时,朱志鑫在驿站歇脚。店家端来的酒里飘着诡异的药香,他不动声色地倒掉,却在熄灯后听见窗外传来甲胄摩擦声
推窗望去,月光下,数十个穿着生锈铁甲的身影正站在驿站外,头盔下没有脸,只有黑洞洞的窟窿。他们手里的长戟上还挂着干枯的皮肉,整齐划一地朝着烬都方向行礼
朱志鑫握紧了刀。他知道,这场跨越三年的血案,才刚刚开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