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三点五十分。
陈默站在康复中心活动室外,手里攥着那枚同心锁。
他换了衣服,刮了胡子,甚至喷了点香水。
不想让孩子看到一个狼狈的父亲。
四点整,门开了。
一个男孩走出来,七岁模样,穿蓝色卫衣,头发微卷,眼睛很亮。
沈眠跟在后面,轻声说:“知远,有人想见你。”
男孩抬头,目光落在陈默脸上。
那一瞬,陈默呼吸停滞。
这双眼睛,和沈知夏一模一样。
“叔叔好。”男孩礼貌地打招呼。
陈默喉咙发紧:“你……认识我吗?”
男孩歪头想了想,从口袋掏出一张泛黄的复印件——正是他的学生证。
“妈妈说,这是爸爸。”
他声音清脆,像风铃。
陈默眼眶红了:“你妈妈……经常提起我?”
“嗯!她说爸爸很勇敢,为了救她受伤,所以忘了家。”
“你还记得她吗?”
“记得!她总哼一首歌,《慢慢喜欢你》。”
陈默心头一震。
那正是他梦里响起的旋律。
“她还说什么?”
“她说,如果爸爸来找我,就让我背一段日记。”
“什么日记?”
男孩清了清嗓子,认真背诵:
> “今天,我发现自己开始忘事。
> 忘了关灯,忘了吃药,甚至忘了阿默的生日。
> 我好怕。
> 但我更怕他看着我一点点变傻。
> 所以我决定,趁还记得他,先离开……”
一字不差。
陈默跪下来,抱住儿子。
泪水砸在男孩肩头。
“对不起……爸爸来晚了。”
男孩轻轻拍他背:“没关系,妈妈说你会来的。”
沈眠站在一旁,默默擦泪。
良久,陈默抬头:“我能带他走吗?”
“可以。”沈眠说,“但有个条件。”
“你说。”
“每年清明,带他去梧桐坡看她。”
“我答应。”
回家路上,知远坐在后座,好奇地看着那枚同心锁。
“爸爸,这锁能打开吗?”
“打开了。”
“里面有什么?”
“有妈妈的话。”
“能给我看看吗?”
陈默犹豫了一下,把心形纸条递给他。
知远看完,小声念:“‘你回来了,欢迎回家。’”
他抬头,眼睛亮晶晶的:“妈妈知道你会回来?”
“嗯。”
“那她一定很开心。”
“是啊。”
孩子忽然说:“爸爸,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谁。”
“哦?”
“因为我做梦,梦到过你。”
陈默一震:“你梦见什么?”
“梦见你在一个黑黑的房子里,找一把钥匙。妈妈在墙里喊你,可你听不见。”
他心口剧痛。
那是他失忆后的梦魇。
“后来呢?”
“后来我跑进去,把钥匙塞你手里,说——‘爸爸,妈妈等你好久了。’”
陈默抱住他,泣不成声。
当晚,他整理沈知夏的遗物,在日记本最后一页,发现一张收据。
**日期:2014年2月14日**
**项目:定制同心锁一对**
**备注:刻字——“知夏 & 默,永远不分开”**
他翻出儿子口袋里的橡皮,对比刻字。
一模一样。
原来,那块橡皮,是妈妈留给他的信物。
第二天,他带着知远去了梧桐坡。
江风拂面,梧桐叶沙沙作响。
他蹲下,把同心锁埋进土里。
“知夏,我带儿子来看你了。”
知远掏出橡皮,轻轻放在地上。
“妈妈,我是知远,我七岁了。”
风吹起他的发丝。
远处,一只白鸟掠过江面。
像某种回应。
回家后,陈默把老屋墙洞重新封好,只留下一块砖未砌。
他将沈知夏的日记、录音、照片,全部扫描存档,放进新的铁盒。
盒底刻了一行字:
**“这一生,我丢了你十年。**
**但我们的爱,从未走远。”**
他把盒子放回墙洞,盖上最后一块砖。
当晚,他梦见沈知夏站在梧桐树下,笑着对他说:
“阿默,谢谢你,替我活到了今天。”
他醒来,窗外晨光微亮。
床头,那枚同心锁静静躺着。
锁芯微微发烫,像被谁握过。
他拿起它,轻轻贴在胸口。
心跳声,与十年前那个夏天,重叠在一起。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沈眠打开妹妹的旧衣柜,取出一个布包。
里面是另一把同心锁。
她将它挂在窗前。
风一吹,两把锁隔着千里,轻轻相撞。
发出清越一声:
**“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