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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多病听见李莲花那声情绪复杂的“娘子”，又听到前面那句充满杀气的“笛飞声”，立马直起身体，疑惑地皱起眉，将这个名字在嘴里细细嚼了一遍.
方多病“笛飞声……？”
猛地看向似乎还沉浸在梦魇余韵中、眼神有些恍然的李莲花，好奇心彻底被点燃，凑近问道.
方多病“李莲花，你怎么会知道笛飞声的名字？你认识他啊？”
李莲花目光微微转动，避开方多病探究的视线，抬手揉了揉依旧发痛的太阳穴，轻叹了一口气，眉头习惯性地蹙起，语气带着刚醒时的沙哑与敷衍.
李莲花“方才睡得迷迷糊糊，好像一直听到有人在附近叫这个名字，吵得人头疼.”
一边说，一边撑着身子准备起身，动作间流露出真实的疲惫，方多病见状，下意识伸出手扶了他一把，嘴上却不忘追问.
方多病“小心点，那你知不知道，我们刚才在树林里撞见的那个，就是金鸳盟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笛飞声！我说你啊，还真是……”
想找个合适的词.
方多病“还真是处处撞大运，那种危险人物都能让你碰上，而且那林子里全是瘴气，寻常人进去片刻就得晕倒，你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李莲花眼神飞快地一转，开始面不改色地含糊其词，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无奈和茫然.
李莲花“我？我去找我的狗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走着走着就听到一声巨响，地动山摇的，然后我就晕乎乎的了，再后来……不就看见你了嘛.”
将一切推给意外和巧合，完美地隐藏了自己深入险地的真实原因，方多病果然被带偏了思路，双手叉腰，脸上露出属于初入江湖少年的兴奋与凝重.
方多病“谁能想到，销声匿迹十年的大魔头，竟然一直藏身在这种偏远之地，我听说那石洞里全是助长内力的邪门药物.”
方多病“看来当年东海一战，他一定伤得极重，才不得不躲在那里闭关修炼这么多年.”
语气里带着一丝惋惜.
方多病“就是可惜了，当时情况太混乱，没能看清他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
李莲花垂下眼睫，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只淡淡道.
李莲花“他若是没死，重现江湖，只怕风雨欲来啊.”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方多病的心事，眼睛一亮，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抓住李莲花的手臂，语气变得急切而充满希望.
方多病“李莲花！你说，既然笛飞声没有死，那……那我师父，李相夷，他一定也还活着，对不对？”
轻轻晃了晃李莲花的手臂，像是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确切的保证，又追问了一遍.
方多病“他一定还活着的，对不对？”
李莲花被他晃得眉头皱得更紧，带着点哭笑不得的神情看向他，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李莲花“方多病，你是不是刚才被爆炸糊涂了？开始说胡话了.”
方多病却自动过滤了这话里的调侃，满意地收回手，双手兴奋地拍了一下，仿佛已经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自言自语道.
方多病“我就知道！他一定还活着！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就死了？他一定会回来的！”
脸上焕发着纯粹的信赖与期待，李莲花听着他这斩钉截铁的话语，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极淡的、充满了自嘲意味的苦笑.
活着？或许吧，但归来的，早已不是你们期待的那个李相夷了.
方多病还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中.
方多病“他只是暂时被什么事情牵绊住了……”
突然反应过来，话题又被李莲花带偏了，立刻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带着促狭的笑意凑近.
方多病“哎，李莲花，别打岔！你刚刚……不会又梦见你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娘子了吧？”
上下打量着李莲花.
方多病“我说，你这娘子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你这么些年守口如瓶，江湖上愣是没一点风声.”
李莲花立刻换上一副懒散又漫不经心的神态，仿佛刚才那个在梦中痛苦呼唤的人不是他一样，慢悠悠地回应.
李莲花“我娘子啊……身份不凡，来历惊人，我呢又比较惧内，她下了死命令，不让我在外头胡乱说道，我只能闭口不谈喽.”
语气轻松，半真半假，让人捉摸不透，方多病眼神一眯，显然不信这套说辞，好奇心更盛.
方多病“真的假的？我更好奇了！到底是谁能让你这么念念不忘这么多年？话说你们当年到底是因为什么，她才一气之下外出离开，还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李莲花伸出指尖，有些心虚地挠了挠鼻梁，目光游移，打着哈哈.
李莲花“小朋友就是小朋友，夫妻间床头吵架床尾和的事儿，你问那么清楚做什么？”
轻轻带过，语气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与怅然.
李莲花“总而言之……是我的原因，是我做得不好，惹她生气了，她怪我……这么多年不回来，也是应该的.”
这淡淡的一句话里蕴含的复杂情绪，让方多病愣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李莲花不愿多谈，便也识趣地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
方多病“神神秘秘的……”
李莲花适时地转移了话题，揉了揉肚子，语气恢复了平常的调调.
李莲花“好了，别琢磨这些了，我这又惊又吓又做梦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方多病一听，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兴致勃勃地站起身.
方多病“饿了？你等着！本少爷这就去给你弄点好吃的来，保证让你忘了刚才那些噩梦！”
说着便风风火火地转身朝门外走去，心里还琢磨着要给这位身体似乎总是不太好的“朋友”弄点滋补的汤水.
房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李莲花脸上那点强装出来的轻松笑意缓缓褪去，独自坐在床沿，梦中那撕心裂肺的景象再次浮现在眼前.
东海滔天的巨浪，喜堂上那抹刺目的红，以及韩采薇倒下时那双失去所有光彩的眼睛……
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梦中试图触碰她脸颊时，那近在咫尺却永难跨越的距离.
采薇，若你知道，我不仅活着，还变成了如今这般偷生的模样，你是会失望，还是会……更恨我？
闭上眼，将一声沉沉的叹息，压回了心底最深的地方.
过了许久李莲花才穿好鞋，缓步走出客房，玉城走廊开阔，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下，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漫无目的地走着，目光却在不经意间，被远处一个翩然走过的女子身影牢牢抓住.
那身影……只是一闪而过的侧影和背影，穿着一身素雅却不失风骨的衣裙，行走间的姿态……像，太像了.
像到让他瞬间恍惚，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呼吸都为之停滞.
是错觉吗？还是……
正出神，方多病不知何时已经端着个食盘，鬼鬼祟祟地溜到了他身后，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那个即将消失在转角的身影，语气带着十足的调侃.
方多病“这大白天儿的，就在这儿做上白日梦了？”
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李莲花，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正义凛然”地提醒道.
方多病“喂，李莲花，你不会是看上刚才那个姑娘了吧？我可告诉你啊，别怪本少爷没提醒你，你可是有妇之夫！你娘子不在我可得替她好好看着你，免得你行差踏错.”
李莲花被他这番话拉回现实，收回目光，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李莲花“方少侠，你可别瞎猜，更别乱说笑话，方才只是觉得，那位姑娘身上的衣服款式颇为别致新颖，用料也讲究，想着……若是我娘子瞧见了，定然会欢喜.”
语气平静，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惦念，听不出丝毫作伪，方多病一听，顿时放心了，原来不是在瞧姑娘，是在琢磨给娘子买衣服呢！立刻眉开眼笑，拍了拍李莲花的肩膀.
方多病“原来是在看衣服啊！早说嘛，吓我一跳，还以为你……”
前脚话音刚落，后脚不远处就传来一个清脆又带着急切的女声，穿透走廊：“方——小——宝——！”
这三个字如同三道定身符，方多病听到后身体猛地一颤，脖子一缩，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回头看了一眼声音来源的方向，苦着脸自言自语.
方多病“坏了坏了！怎么这么快就追来了！定是离儿那个头露了馅！”
慌忙向声音来源看了看语速飞快.
方多病“兄弟，帮我挡一下！这吃的待会儿我再给你！”
说完，也顾不上李莲花什么反应，脚底像是抹了油，一溜烟就钻进旁边的岔路，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那狼狈逃窜的背影，忍不住摇头失笑，这小朋友，天不怕地不怕，居然还有怕的人.
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刚才那个酷似韩采薇的女子消失的走廊尽头，心中那点微澜尚未完全平息.
这时，阵略带香风的脚步声停在他身后，伴随着女子带着疑惑的自言自语.
“奇怪，明明刚刚还听到他的声音来着……”
李莲花闻声，从容地由侧身变成了正身，面向那位正在四处张望的女子.
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容貌娇俏，眼神灵动，一身利落的装扮透着江湖儿女的爽利，看见站在原地的李莲花，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开口问道.
“你是？”
李莲花露出一个含蓄又礼貌的微笑，微微颔首.
李莲花“在下李莲花.”
“李莲花？”
女子听到这个名字，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扬起明媚的笑容.
“哦！我知道了！传闻中那座会移动的莲花楼的主人，就是你啊？”
听到女子这么说，李莲花只是保持着温和的笑意，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女子却像是见到了什么名人，语气更加热络.
“原来你就是那个医术非凡，能医死人肉白骨的江湖神医啊！”
说着，突然抬手扶住额头，秀眉微蹙，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娇弱.
“哎呀，神医，我……我头好晕……”
一边说，一边作势就要往李莲花怀中靠去.
“头好晕啊……”
李莲花见她脚步虚浮地靠过来，立刻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恰到好处地避开了身体的接触，同时伸出手，虚虚地止住她的动作，声音温和却带着清晰的界限感.
李莲花“姑娘.”
何晓凤见他如此反应，动作一顿，心知自己这装晕的伎俩是被识破了，也不尴尬，立刻站直了身子，笑嘻嘻地看着李莲花，话锋一转.
“李神医虽然没有我想象中的俊美无双，可这一派清风朗月、温文尔雅的气质，更让人心动呢！”
李莲花听着这直白的夸奖，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的含蓄笑容，既没有打断，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得意或厌烦的神色，只是乖乖听着，仿佛在听一件与己无关的趣事.
何晓凤见他这般模样，越发觉得有趣，继续道.
“不瞒你说，我一直都特别欣赏像李神医这样身怀绝世才华的人.”
说完又像是戏瘾上身，再次扶额.
“不过……你还没有给我看病呢……”
又要往李莲花那边倒，这次，李莲花在她刚有动作时便已伸出手臂，温和却坚定地拦住了她，语气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
李莲花“姑娘，我看你面色红润，气息平稳，声如洪钟，当时无恙.”
心事被彻底戳破，何晓凤也不再伪装，有些尴尬地“噗嗤”一笑，顺势站好.
“无恙就好，大概是我追我们家那个混账外甥跑得太急，一时气血上涌才会发晕.”
摆摆手，这才想起正事.
“对了，李神医，你见过他没有？哦，瞧我，都忘了自我介绍，我呢，是天机堂门主何晓惠的小妹，何晓凤.”
“我那个小外甥啊，姓方名多病，乳名小宝，没小我几岁，性子顽劣得很！连御赐的婚约都说不要就不要，还敢离家出走，真是让我这个做小姨的操碎了心！”
李莲花听完，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恍然大悟”.
李莲花“原来是这个样子，方才方少侠确实与我辞别，说是……要去北上历练一番，增长见识.”
抬手指了指与方多病逃跑路线相反的出口方向，语气真诚地建议道.
李莲花“何姑娘，你现在去追，应该还来得及.”
何晓凤一听，立刻转身，刚迈出半步，却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退了回来，看向李莲花，脸上飞起两抹不易察觉的红晕，带着几分少女的羞涩，从怀中取出一个制作精巧的短筒，不由分说地塞到李莲花手中.
“李神医，这个你拿着！这是我的专用凤凰信烟，你若……你若想见我，便可燃此信烟，我看到了，定会第一时间来找你！”
飞快地说完，对着李莲花单眨了一下眼睛，留下一个明媚的笑容.
“后会有期啊，李神医！”
这才真正转身，朝着李莲花指的方向追了出去，李莲花低头，看着手中那枚还带着女子体温和淡淡香气的信烟，无奈地笑了笑.
再次抬起头，望向之前那个酷似韩采薇身影消失的走廊方向，目光变得悠远而复杂，停留了片刻，这才缓缓转身，往莲花楼方向走去，走廊空旷，将他略显孤寂的背影拉得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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