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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阿姐,我们走

长梦昭

马车中。

祁云璟紧紧揪着祁婉的衣袖,抽抽噎噎地哭着道:“阿姐……我怕。”

“不要哭,还记得柳叔告诫过你什么?男儿立世,当如古之豪雄,有‘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之魄。”

她说着,轻握住祁云璟的手,缓声道:“阿璟,柳叔和柳姨护不了我们一辈子的,或许有一天阿姐也会离开你,你要学会自强,不要一味地攀附依偎于他人,柳叔让你背的《贞观政要》可还记得?”

祁云璟吸了吸鼻子,应道:“……记得。”

“那给阿姐背几句听听。”

“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乐不可极,极乐成哀;欲不可纵,纵欲成灾。”

……

离开了这里,他就不再是祁云璟,而是大邺的仁安帝。

祁婉轻轻为他擦拭脸颊上的泪迹,“阿璟,倘若你无心坐那高位,阿姐定会竭尽全力将你安然无恙地带回燕平镇,让你回到平实欢乐的岁月中去。可若有朝一日,你甘愿居于那位置上,那么我们也希望你能够成为,一代福泽万民的贤明君主。”

祁云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阿姐。”

**

抵达宫中之时,已然过去了将近一月。

她掀开车帘,抬眼望去,宫墙高耸,威严而庄重,仿佛昨日她才回到宛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可今日却又再度坠入了她的噩梦之中。

温恭维弓着腰,恭顺地站在马车边,抬手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们下车,脸上满是谄媚讨好的笑容。

“殿下们舟车劳顿,老奴先带殿下们去更衣洗漱,稍作歇息。”

说罢,他微微侧身,目光转向祁婉,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他犹豫了片刻又开口道:“只是……熙和殿下,这楼家信物您带在身上恐怕多有不便,毕竟此印事关重大,万一有所闪失,老奴万死莫赎。不如殿下将其交于老奴,由老奴前去呈交给太后,如此也能让殿下安心,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温恭维的那点小心思,就如同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只可惜她压根没有打算交出信物,甚至都未曾带入幽都。

她冷冷地抽回被温恭维搀扶着的手,眼神中闪过一丝犀利:“公公这番话,究竟是觉得我连一个信物都保管不妥,还是担忧我会借机逃走?”

温恭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得浑身一颤,赶忙低头请罪:“是老奴言语失当,望殿下恕罪。”

“温公公,我和阿璟既已踏入了这宫门,便如同那笼中之雀,是决然跑不掉的,”祁婉朱唇轻扬,笑意却未达眼底,眼中的嘲讽之意昭然若揭,“公公如今这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莫不是在质疑这幽都的重重戒备,困不住我们?”

温恭维忙道:“不敢不敢。”

祁婉冷笑一声,缓缓凑近温恭维,“公公莫要如此惶恐,我们初来乍到,往后少不了要仰仗公公的提点与帮扶。”

“对了,还有一事,烦请公公代为传个口信给太后娘娘。望她老人家慈悲为怀,高抬贵手,莫要为难燕平的那两位亲人,否则……”祁婉骤然侧身,眼眸仿若寒星,紧紧锁住温恭维,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刀,“我会亲手斩杀皇子,而后自行了断,到那时,你们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不是吗?”

温恭维忙不迭地应道:“殿下之言,老奴定当如实转达。”

“那便有劳公公了。”

言罢,他们转身便随着几位宫女向着宫殿深处款步而去。

沿途的宫殿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尽显奢华。

可她却只觉得,自踏入幽都的那一瞬间起,每一步迈进,都似是踏在命运的悬索之上蹒跚,而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幽渊,唯有灵台清明、心怀惕厉,方能在这荆棘满途的宫廷之中寻得一丝生机。

日至中天,暖光洒金。

他们整衣敛容,盥洗一新后,便在数位婢女的引着下,踏入了仁乾太后所居的福宁宫。

前脚刚跨过殿门,馥郁的珍馐香气便裹挟着丝丝缕缕的奢华之气扑面而来,祁婉顺势抬眼,就见仁乾太后与祁落姝正安然端坐于殿中,似是已等候多时,目光直直地投了过来。

太后那身深紫色华服,恰似幽谧夜空中晕染的紫霞,于光影交错间散发着冷冽的贵气。她身姿笔挺优雅地安坐于正面榻上,神情庄重肃穆中透着一丝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周身散发的雍容华贵之气仿佛带着实质的压迫,叫人不敢直视。

可祁婉在她身上看到的,只有这层尊贵的表象之下,对苍生凉薄、漠视的本质。

亦如前世那般……

——熙和,哀家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服下去,哀家便信你对哀家的忠心从未更改,倘若你再抵抗,哀家便只好命人敲碎你的牙齿,让你这张一向引以为傲的漂亮脸蛋儿变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哀家留你至今,可不是因为你有多聪慧,而是因为那些腌臜之事总得有人去做,就好比仁乾太后这一身份,就应当是高贵无比,一尘不染的。

仁乾太后的这些话,仿若一把利刃,深深地刺痛着她,那种窒息感如影随形,仿若深深烙印在她的心头,难以磨灭。

即便重活一世,即便是初次与仁乾太后相见,可这种感觉仍在她心中挥之不去……

想到此处,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牢牢握住祁云璟的手,仿佛那是她在这波谲云诡的宫廷之中唯一的倚仗。

祁云璟似是察觉到她的不安,抬眸望向她,眼眸中满是关切与坚定,嘴角微微上扬,声线轻柔却有力:“阿姐,莫怕,阿璟已经长大了,是能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定会护你周全,不让你受半分伤害。”

他的声音如同春风般温暖,顷刻间驱散了祁落姝心中的阴霾。

祁婉心头一暖,微微颔首,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柔声回应道:“嗯,知道了,有阿璟在,阿姐便没什么可怕的了。”

言罢,二人并肩步入殿内,朝着仁乾太后敛衽行了一礼。

“无需多礼,”仁乾太后神色平和,轻言慢语地说道,“此行长路漫漫,想来你们已是精疲力竭,今日只当是寻常家宴,不必这般拘束,都放松些。”

她轻轻抬手,玉指慢捻,将衣袖上的褶皱抚平,而后身姿优雅地起身,款步走到祁婉身前。

她的步伐轻盈优美,恰似风中飘飞的柳絮,举手投足间皆是高门贵女的矜贵风范。

“楼妹妹倒是好福气,生了对这般乖巧伶俐的孩子。”她笑语盈盈地说着,抬手就向着祁云璟的脸颊探去。

祁云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往后一缩,像只惊弓之鸟般急急往后退了一步,迅速躲到了祁婉身后,双手紧紧拽着她的衣裳,只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张望着,眼神里满是失措与害怕。

祁婉见状,不及多想,连忙趋前一步,屈膝弯腰,恭敬地向太后行了一礼,“太后,阿璟还小,不懂事,平日里从未接触过这宫中的场面,恳请太后恕罪。”

“无妨。”仁乾太后悻悻地收回了手,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他叫阿璟?”

祁婉微微颔首,抬眸看着她:“祁云璟。”

仁乾太后低声念了一遍祁云璟的名字,旋即微微一笑:“倒是个不错的名字。”

她伸出手,缓缓握住祁婉的手,引领着她在自己身侧落了座。

“熙和,你尚在襁褓之中时,哀家便见过你了,未曾想多年不见,你便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今年芳龄几何?”

祁婉:“下个月就满十三。”

“快及笄了啊。”她感叹完后,又看向了祁云璟,“若哀家没记错,阿璟比你小三岁,如今也该有十岁了。”

楼云凤在诞下祁云璟后,冷宫走水,而那时,祁婉才三岁。仁乾太后甚至连祁云璟的面容都未曾目睹。

在柳庄之时,含蓉也曾向祁婉略提此事。

冷宫走水,实乃楼云凤故意掀翻烛台所致。因为她深知,若诞下皇子,仁乾定然不会轻易罢休。

她对虞家心怀怨恨,更不愿意让自己的亲骨肉成为仇人的子嗣,于是她纵火焚宫,制造假象,令众人皆以为她和孩子已在火海中丧生。

然而,那场大火所吞噬的,唯有她自己的生命。

她想用自己的命,给自己的孩子换来一个自由。

仁乾太后兴致盎然地为他们夹菜:“哀家不知你们喜欢吃什么,就差人随意准备了些,若有喜欢的,可以告诉哀家,哀家下回一定吩咐下人多备些。”

温恭维既为虞沁的心腹,传递消息必然是快的,如今这般情形,这些菜肴恐怕早已被掺入了软筋散。

“太后的好意,儿臣心领了。”祁婉没有碰筷子,眼神淡漠如水,声音中更是没有丝毫的温度,“只是我与阿璟向来于粗茶淡饭间亦能安之,今日这些珍馐美馔,反倒让我们自觉受之有愧,恐难以消受。还望太后莫要怪罪。”

“无妨,阿璟应该还是头一回入宫,一会儿哀家带你们去园中逛逛。”

仁乾太后说着,将手轻轻覆在了她的手背上:“你们生母既已早亡,那此后哀家便是你们的母亲,哀家待你们也会像对待姝儿一样的。”

祁婉心里轻笑了一声,她的母亲这辈子只认定楼云凤和含蓉她们二人,虞沁根本不配。

“姝儿平日里骄纵惯了,性子骄横跋扈,反倒是熙和,哀家自你幼时便对你喜爱有加,如若日后姝儿胆敢欺凌于你,你尽可向母后倾诉,母后定不会对她有丝毫偏袒。”她轻柔地抚摸着祁婉的手,目光温柔得恰似一泓宁静的湖水。

然而祁婉心中一片清明,虞沁的柔情在祁婉眼中只觉得惺惺作态。

虞沁的话她如今一个字都不会信。

虞沁所说的“一视同仁”不过是骗骗她罢了,其实她连祁落姝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你们在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待了这么多年,受苦了,”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方帕子,假意擦拭道:“是哀家的错,没能早日将你们寻回。”

“太后何出此言?”祁婉蓦地侧身,冷不防地抽出了她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

“你这人好生奇怪!”祁云璟忍无可忍,放下筷子,霍然起身,满面忿然:“柳叔柳姨待我们恩重如山,视如己出,何来受苦之说!要不是你,我们又岂会来到这里!你以为我们稀罕你这里吗?!”

“阿姐,我们走!”

他说罢,便急切地伸出手拉住了祁婉的手腕,他的动作迅速而果断,拉住了就要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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