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但这就不是姜大姑娘该管的事了。”
姜箐箐闻言，面色阴沉如水，她紧咬下唇，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神色僵硬地躬身道了句“告退”，便拂袖而去，其余两人见此情形，匆忙地紧跟其后。
她们离开后，祁婉便从容地从衣袖中掏出这几日搜集到的物证，递到了祁云璟面前，然而还未等她开口，祁云璟便出声打断道：“阿姐，你是为了浮香阁的事来找我的吧，这些你跟我说了没用的，我帮不了你。”
祁婉的手凝滞在了半空，眼神也随之变得黯淡无光，好似刚刚还熊熊燃烧着的火焰陡然间就被一盆冷水无情浇灭，只留下了无尽的苦涩和无奈在心头蔓延。
祁云璟慢悠悠地走向一旁的书案，提起茶壶，轻轻倾倒，为一只茶盏斟满了茶水，而后悠悠然地半躺在椅子之上，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满不在乎道：“再说了，不就是个浮香阁，冤案不冤案的又能怎样？阿姐何必在意那么多，倒不如跟我一样，安安心心地享自己的荣华富贵，管旁的人是死是活做什么。这世间纷繁复杂之事众多，阿姐又何必自寻烦恼。”
她凝视着祁云璟，那半卧着的身形在她的眼眸中是这般陌生，陌生得让她有些恍惚。
在这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与祁云璟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祁婉将物证塞入袖中后，深吸了一口气，抬眸愤懑地质问他道：“难道于陛下眼中，旁人的命，就不是命吗？”
祁云璟放下茶盏，一语不发。
“陛下可否还记得五年前，在入宫途中，我同您讲的那些话？可还记得柳叔和柳姨那么多年对你的谆谆教诲？”
然而，此话一出口，她便开始后悔了。其实她心里很清楚，明知道结局会是如此，可她依旧想要去试着争取一番，只盼着浮香阁能少遭些灾祸。明知道祁云璟于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之中，根本难以做出任何实质性的转变，却依然期望着他尚未腐朽至极。
祁云璟闻言，沉默良久，才苦涩地牵扯出一抹笑意，缓缓道：“记得，可是阿姐，我不想当帝王，仁乾她一心想要我做一个一无所知的昏庸傀儡，我挣扎过，反抗过，可最后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我根本无力改变这一切。”
“所以你就选择顺从她的意愿，让自己就这样沉沦下去？！”
“阿姐……我……”祁云璟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与挣扎。
祁婉淡然地暼了他一眼，而后悠悠长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理解你的处境，但路终归是人走出来的。事情已成定局，那至少莫要辜负黎民百姓。我说过，会带你离开，但我不希望你坐在这个位子上，如此浑浑噩噩下去。”
她言罢，微微欠身，语气清冷而决然：“熙和今日冲撞了陛下，自请禁足三日！”
然而就在她刚要迈步离开之时，祁云璟猛然起身，急切地喊道：“等等阿姐！”
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慌张与急切，好似害怕祁婉真的会这般决绝地离去。
他快步走到祁婉的面前，眼神慌乱，有纠结，有痛苦，亦有不舍。
“我帮你，明日上朝之时，你需要我做什么？”
祁婉从衣袖中的物证重新掏出了，递给了他，“锦衣卫指挥史之子陆铭与李家二公子存有私仇，便与浮香阁一乐妓苏烟暗中勾结、里应外合，在浮香阁招牌茶岚玉青中掺入了数味药材，致使原本的上佳良茶化作了紫阳清。如此一来，既害了李二公子性命，又让浮香阁无端蒙受冤屈。再过不久，此事便会在幽都传开，届时，陛下只需于众目睽睽之下向锦衣卫指挥史陆远山诘问即可，不必逼迫过甚。”
此事，太后必然会出于某些缘由为陆家遮掩袒护。然而，若是当着众多朝臣的面将此事公然点出，不仅会令陆远山名誉扫地、颜面无存，甚至还可能会让他狗急跳墙。
待到他们狗急跳墙之际，便是鱼儿咬饵上钩之时。
其实，事实究竟如何，于她而言并不重要。
可她早有预感，陆家安插在浮香阁这么久的探子，为何会突然开始与陆铭里应外合，这般处心积虑地想要除掉容绣，除非是容绣做了什么，踩到了他们的狐狸尾巴，从而令他们想要除之而后快。
“阿姐，我答应你，明日上朝之时，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那你可不可以也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祁婉微微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将花妤紧紧护在自己身后。
祁云璟顿了顿道，道：“每月都来长生殿看看我，好不好？”
听到这话，祁婉先是愣了愣，随后便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莞尔一笑，柔声应道：“好。”
＊
回到冷宫后，祁婉本欲唤衿秋将花妤送回浮香阁，然而话还未及出口，花妤便抢先道：“殿下，冷宫可还缺女婢？”
她低垂着头，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那声音轻弱得如同蚊蝇振翅，几不可闻。
“你想留在这儿？”祁婉略带疑惑地问道。
花妤轻轻“嗯”了一声，“如今浮香阁被官府暂时收押，即便我回去了也无事可做，倒不如从今往后就跟在殿下身边。”
“随你便吧，哪天你若是想回去了，我也不会阻拦你的。”
花妤赶忙欠身行礼：“多谢殿下。”
话音未落，衿秋便抱着归婉风风火火地一路小跑了出来，“殿下，你们回来了，归婉的小黄鱼吃完了，要不奴婢送花妤姑娘回去？正好奴婢也要去买点小黄鱼。”
“不必了，”祁婉从她怀中将归婉轻柔地抱了过来，缓声说道：“花妤今后便留在这里了。”
衿秋愣了愣：“留在这里了？”
“不好吗？”
“哪有。”衿秋挠了挠头，道：“这自然是极好的，如此一来，奴婢这回可算是有个伴儿了，平日里你不在的时候，奴婢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冷宫里，四周冷冷清清的，怪害怕的。”
“这不是还有归晚陪着你吗？”
衿秋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道：“对呀，瞧我这脑子，差点就忘了归婉的小黄鱼。”
说到这，她转身就匆匆地跑了出去。
祁婉望着她的背影，高声喊道：“顺带捎些桃花酥来。”
“知道啦！”
那声音仿佛带着几分雀跃，在空气中回荡着，渐渐地消失在了远处，只留下一片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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