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婉退了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熙和,参见陛下。”
“浮香阁乐妓花妤,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免礼,”祁云璟摆了摆手,目光落在了站在祁婉身后侧的花妤身上,脸上满是放浪形骸的神色,整个人如同一只嗅到了腥味的猫。
他语气轻浮且放荡:“阿姐,这莫非就是你给我找的美人?如此花容月貌,真是世间罕见!”
花妤被他这般无礼的目光,吓得脸色苍白,连连后退。
祁婉见状,毫不犹豫地侧过身挡在了花妤身前:“陛下,熙和此番前来,实乃有要事欲与陛下相商,无意欺君,恳请陛下先垂听熙和所言,熙和深知自己此举或许有失妥当,但事出有因,熙和甘愿承受一切责罚,绝无怨言。”
“阿姐,我不会罚你的,”祁云璟抿着唇,眼眶中竟泛起丝丝泪光,语气满是委屈与困惑,“只是……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说话了,你以前说话都不这样的,以前我‘阿璟’,说话也没有这么生分。”
祁婉缓缓垂眸,神色黯然,她如今走的这条路,险象环生,无异于危机重重的沼泽之地,她深知一旦陷入其中,就难以全身而退。正因如此,她不愿将岸上那些无辜之人牵扯进来,江羡是这样,祁云璟亦是如此。
“陛下,今时不同往日。”
悬在祁云璟眼角的那滴清泪,终是挣脱束缚,潸然而落,可他却蓦然笑了出来,“……今时不同往日。”
祁婉沉吟不语。
然而下一刻,祁云璟的情绪却突然失控,他怒不可遏地指着站在不远处的那三人,歇斯底里地吼道:“肯定是你们!定然是因为你们在这里,所以阿姐才不愿同朕好好说话!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东西,还不快滚!有多远滚多远,莫要在这儿碍眼!”
正当祁婉唇齿刚启,便听那三人中有一人似是颇为不悦,低声愤懑道:“不过是一个被弃于冷宫的公主,今日竟然叫陛下如此毫不留情地羞辱我们。”
祁婉闻言,神色一凛,“慢着!”
可那三人却对她的话置之不理,依旧旁若无人地交头接耳,甚至还发出轻蔑的笑声。
此事若放在前世,她兴许不会去计较,这不仅仅是因为那人是中书令之女姜箐箐,更是因为她打心底里瞧不起自己,自认为毫无同他人计较的资本。
可如今她想开了,只要她一日是熙和长公主,那么一日就断不会让各式各样的腌臜货玷污了自己的眼。
要知道,“背弃”两个字是人说出来的,而冷宫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暂时的容身之所罢了,这一切都不是让一个人懦弱无能的借口。
祁婉快步走上前,猛然扬起手,几乎倾尽浑身之力,狠狠地扇了姜箐箐一记耳光。那清脆响亮的巴掌声乍然而起,所有人皆被这猝不及防的举动惊得呆怔住了。
“祁婉!你好大的胆子!”姜箐箐的神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咬牙切齿道:“你也不照照镜子好好瞧瞧自己如今究竟是何身份,居然还恬不知耻地真当自己是什么金枝玉叶的公主!今日之事,我定会以千百倍的奉还给你!”
又是这种话,这种千篇一律的话,她听到过不下十遍,早就“百毒不侵”了。
祁婉神情漠然,声音仿佛从幽深寒冷的地窖中传来,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本宫是什么,用不着你来说,但你以下犯上,全然不顾礼法尊卑,那一巴掌,你就该老老实实地给本宫受着。”
“你!”姜箐箐抬手刚想打回来,祁婉眼疾手快,一把拽着她的手,紧接着,毫不犹豫抬脚就狠狠地踹了过去,那一脚迅猛而有力,让她狼狈地瘫倒在地,发髻歪斜,钗环散落,脸上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的神情。
“中书大人知道自己生了这么个‘好’女儿吗?”祁婉冷笑了一声,旋即步步逼近,字字珠玑:“本宫身处冷宫又如何?但至少本宫还姓祁,至少还是这大邺的长公主。你见了本宫不行礼,此乃大不敬之罪,大言不惭辱骂本宫,甚至妄图还手,此乃以下犯上之罪,你说,这一巴掌,你该不该受着?”
姜箐箐目眦欲裂,恶狠狠地瞪着祁婉,声嘶力竭地吼道:“祁婉,你给我等着!我爹是不会饶过你的!”
“本宫自是等着,”祁婉俯下身,目光冰冷地看着她,压低声音道:“只不过届时姜大姑娘还是好好儿同你爹解释解释,你与南巷那个画师究竟是何关系吧?”
姜箐箐瞬间慌了神,满脸惊慌,大声地辩驳道:“你休要凭空捏造,血口喷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画师!”
“五年前,你娘生辰那日,你爹心血来潮,特意找来了一位画师为你娘作画,你在一旁瞧着新奇,便央着他也为你画了一幅。自那时起,你们便互生情愫。”祁婉面色沉静,有条不紊地缓缓道:“你当然也可以继续佯装不认识,只不过薛公子那满满一屋子可全都是画的你呢。倘若有朝一日,让你爹看到了,知晓了这其中的一切,你说他会不会死?”
姜箐箐闻言,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晃了晃,好似风中的残叶,摇摇欲坠。
如今这个世道,谁若能荣登皇后之位,那么近乎一半的锦绣江山也便随之落入其囊中,即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此等诱惑,几近人人皆想染指,姜家亦不例外,只可惜姜家只有两个女儿,一个是姜箐箐,另一个年岁尚幼,全然指望不上。
姜箐箐冷哼了一声,满脸愠色:“你究竟是如何知晓这些的?一个被关在冷宫五年之久的人,消息居然这般灵通,当真是令人称奇。”
“多谢夸奖。”祁婉莞尔一笑,然而那笑意中却隐隐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这世间哪有密不透风的墙?我若想知道,总归是有办法的。”
“你到底想要怎样?”
祁婉直起身,神色淡然道:“很简单,你就权当,今日从未见过我便是。”
“还有你们,”祁婉悠悠转眸,看向另外两人,目光清冷,“管好自己的嘴,我自然也不会将你们那档子事透出一个字。”
姜箐箐冷笑了一声,“你觉得你瞒得住吗?你以为寿安宫那位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