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未发送的邮件

清晨的阳光刺破窗帘缝隙时，林昭被手机震动惊醒。置顶对话框里躺着沈砚白凌晨三点发来的消息："我重新推导了线粒体膜电位的公式，附件是修正版。"她点开PDF，密密麻麻的公式间突然跳出一行手写体批注："今天记得吃早餐。"墨色的字迹在屏幕上晕开，像滴落在宣纸上的水彩，林昭盯着那行字，喉咙突然发紧。床头的台历显示距离决赛还有五天，而北大文学夏令营的报名截止日期就在今晚十二点。

教室后排，沈砚白正在整理竞赛资料，深蓝色笔袋上别着的校徽在阳光下反光。自从那晚分别后，两人在实验室的相处多了几分微妙的拘谨。林昭将修改后的实验报告放在他桌上，指尖擦过他袖口时，少年迅速抽回手，报告纸角被蹭出褶皱。她注意到沈砚白眼下淡淡的青黑，想起昨夜十一点还在实验室调试离心机的那个身影。

午休时，班主任再次将林昭叫到办公室。办公桌上摊开着两份文件，左边是生物竞赛的决赛通知，右边是北大文学夏令营的邀请函。"这是最后的期限，"老师推了推眼镜，"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窗外的香樟树沙沙作响，林昭望着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倒影，恍惚看见沈砚白在实验室调试分光光度计的侧影——那个总是专注得忘记时间的少年，此刻却在为她反复检查实验数据。

放学后的实验室空无一人。林昭打开电脑，收件箱里躺着母亲发来的邮件："你舅舅在出版社工作二十年，他说文学这条路..."她迅速关掉页面，新建邮件窗口，光标在收件人栏闪烁良久。当"沈砚白"三个字终于被敲下时，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她慌忙合上笔记本，金属外壳磕在实验台上发出闷响。

沈砚白抱着实验器材推门而入，额角沁着薄汗："器材室锁坏了，找了好久..."他的目光落在林昭泛红的耳尖，突然顿住。两人之间隔着半米宽的实验台，培养箱的蓝光在他们脸上投下交错的阴影。"我收到斯坦福的邮件了。"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全额奖学金，下个月就要面试。"

林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窗外的暮色不知何时漫进来，将沈砚白的白大褂染成灰蓝色。她想起昨夜反复修改的那封邮件，结尾写着："或许我们该聊聊未来"，此刻却像根刺卡在喉咙里。实验台上的恒温箱突然发出异常嗡鸣，打破凝滞的空气。沈砚白转身调试仪器的瞬间，林昭瞥见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机票预订单——目的地栏赫然写着"旧金山"。

深夜的书房，林昭第三次打开邮箱。已发送文件夹里躺着二十封未读邮件，收件人都是"沈砚白"，主题从"实验数据核对"到"周末图书馆见"，最后一封是十分钟前发送的："明天早餐想吃什么？"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将新邮件的主题改成"北京行程确认"，附件却误拖进了那篇构思三个月的小说初稿——关于两个在错位轨道上的少年。故事里的女主角在实验室发现男主角藏在显微镜下的情书，而现实中的她，连邮件都不敢发送。

点击发送的瞬间，手机屏幕亮起沈砚白的消息："我拒绝了斯坦福。"林昭猛地起身，椅子在地板划出刺耳声响。窗外的月光突然变得格外刺眼，她看见自己在玻璃窗上的倒影，和记忆里实验室那个同样不知所措的女孩渐渐重叠。楼下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又消失在夜色里，像极了他们那些被按下删除键的真心话。书桌上的银杏叶突然被风吹落，盖住了电脑屏幕上未发送的邮件，也盖住了那句永远说不出口的"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