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数控理论课，老师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嗡嗡嗡的，完美催眠。底下趴倒一片，偶尔有几颗脑袋亮着手机屏幕的光，像黑夜里的萤火虫。
我也低着头，手指机械地滑动着快手屏幕。算法已经开始精准地给我推送各种“社会摇”、“台球教学”、“电摩炸街”的视频，里面的人穿着紧身裤豆豆鞋，或者潮牌外套工装裤，眼神刻意装得又拽又空，背景音乐震耳欲聋。
我以前觉得这些人脑子有坑，但现在，看着系统任务列表里那个“鼠群的伪装”已完成的状态，看着微信朋友圈里那条仅部分人可见的“🚬 🎱 111”，心情复杂难言。
正麻木地刷着，手机顶部突然连续弹出了好几个抖音的通知。
【‘狂风中的一匹狼’关注了你】 【‘傲天哥’关注了你】 【‘忘忧草’关注了你】
我愣了一下，赶紧点开抖音。确实是三个新粉丝，点进主页一看，IP地址都显示本地，年纪看起来也不大，发的作品无一例外——要么是对着镜头吞云吐雾，要么是台球桌边的“炫技”（大部分是瞎捅），要么就是坐在疑似九号电摩上拍的风景，配着伤感emo文案。
是……同类？（披着鼠皮的我，似乎也开始用这种眼光看人了）
心脏没出息地加速跳了几下。居然真的有人因为那条烟和台球的朋友圈来关注我？一种微妙的、被认同的错觉涌了上来。
很快，那个叫“狂风中的一匹狼”的率先发来了私信：“哥们儿，玩🎱？看你IP也是澄西的？哪个学校的？加个V？”
接着，“傲天哥”和“忘忧草”也发来了类似的好友请求，语气都带着一种故作熟稔的“江湖气”。
我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切回微信，通过了好友申请。看着通讯录里多出的三个新联系人，他们的微信名和抖音名差不多，头像清一色是那种看不清脸的潮男自拍。
一种“我终于也有点人脉了”的虚假繁荣感冲昏了我的头脑。
加上没聊几句，“傲天哥”（微信名：A.傲天【互删】）就直接发来一句：“兄弟，手头方便不？借50周转一下，晚上台球馆赢了立马还你。”
我犹豫了一下。五十块不是小数目。但想到对方这么“热情”，又想着“江湖救急”，以后说不定真要一起玩，脑子一热，竟然真的给他转了过去。
“谢了兄弟！够意思！晚上‘炫动’见？”他秒收，回复得快极了。
“炫动”？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那不愉快的经历。连忙回复：“换个地方吧，我知道个新开的，人少。”
约在了离学校更远一点的一个街边小公园，那里晚上没什么人。
傍晚，我揣着那包只剩几根的利群（做道具用），怀着一种紧张又期待的心情，提前到了约定地点。
果然，那三人已经在了。
远远就看见三个黑影蹲在花坛边上，猩红的烟头在昏暗的光线下一明一灭。走近了，才看清他们的样子。
个子最高那个站起来，瘦得像竹竿，穿着件印着巨大骷髅头的黑色卫衣（线头有点多），脖子上挂着条亮闪闪的金属链子（材质可疑），是赵朝阳。旁边那个矮一点、头发抹得锃亮、正拿着手机飞快打字撩妹的，是梅润丰。最后站起来的那个，个子也挺高，微胖，一头醒目的黄色卷毛，穿着篮球服外套，手里盘着两个光滑的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球，是刘大志。
他们看到我，先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在我洗得发白的校服裤和旧运动鞋上停留了片刻。
“呦，来了？”刘大志先开口，语气带着点刻意装出来的老成，但那双眼睛里的审视毫不掩饰。 “哥们儿你这……挺朴素啊。”梅润丰收起手机，嗤笑一声，意味不明。 赵朝阳没说话，只是吸了口烟，吐出的烟圈模糊了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我脸上有点发烫，刚才那点兴奋感凉了一半。硬着头皮递过去那包利群。
刘大志接过，熟练地抖出三根分下去，自己点上一根，把烟盒扔还给我：“谢了。混哪片的？以前没咋见过你。”
我含糊地说就学校这边瞎混。
几句没营养的寒暄后，气氛有点冷场。我想到系统所谓的“扩张”，想到一个人势单力薄，脑子一热，就把那个盘旋了一下午的、自以为很牛逼的想法说了出来：
“那个……我看咱们几个挺投缘的，要不……咱们也整个自己的名号？以后一起玩，也有个照应。就叫……‘青鼠帮’，怎么样？”我说完，自己都觉得这名字有点中二，心里直打鼓。
出乎意料，三人听完，互相对视了一眼，非但没嘲笑，反而露出了点感兴趣的神色。
“青鼠帮？有点意思。”刘大志摸着下巴，“听着比‘黑龙会’低调，比‘猛虎帮’阴险，适合我们。” “听着还行，比单打独斗强。”梅润丰表示同意。 赵朝阳也点了点头。
就这么……同意了？
我有点懵，没想到这么顺利。
刘大志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老大哥派头：“不过兄弟，咱既然要立棍儿，你这行头得换换了。你看你这穿的，哪像出来混的？整件像样的潮牌，整个鞋，裤子也得换，牛仔裤，破洞的那种，懂吗？”
我下意识地点头。
又瞎聊了几句，约了下周末再去台球馆（他们坚持要去“炫动”，说我上次去肯定是没挑对时候），然后就各自散了。
回去的路上，晚风吹着，我还有点不真实感。
这就……有“帮派”了？虽然只有四个人，而且另外三个看起来也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刚走到宿舍楼下，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阶段性目标：‘初步集结’达成。】 【奖励发放：统御值+2，现金¥300.00】 【当前统御值：9】 【资产更新：现金+300.00】 【新周任务：‘坐骑的象征’】 【目标：获得一辆‘九号’品牌电动摩托车（新旧不限，需能正常行驶）。】 【奖励：敏捷+1（永久），‘初级载具驾驶掌握’，统御值+5】 【失败惩罚：统御值-5，‘青鼠帮’凝聚力大幅下降。】
九号电摩？
我看着任务要求，又看了看微信零钱里刚刚到账的、加起来将近六百块的“巨款”，再想想刘大志他们骑的那些改装得花里胡哨的九号……
一种更强烈的渴望猛地烧了起来。
如果我也有一辆……是不是就能更像他们一点？是不是就能真正融入进去？是不是……就没人敢再轻易踹我的电摩，把我按进污水里了？
任务的奖励和惩罚都极其分明。
搞一辆九号。
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在我心里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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