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辗转。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洛晞就睁开了眼。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两张冰冷的图片和更冰冷的“吃了”两个字，以及他离开时紧绷的侧脸。
她掀开被子下床，光脚踩在地板上，径直走向厨房。
冰箱里食材依旧琳琅满目。她拿出鸡蛋，吐司，番茄，还有一小盒精致的火腿片。动作有些生疏，却异常专注。
煎蛋的火候不太好掌握，第一个有点焦了，她默默吃掉，重新煎了一个形状完美的。番茄切成薄片，吐司烤得边缘微焦，夹上火腿和番茄，再仔细地用油纸包好。
她找出一个保温袋，把做好的三明治和一瓶温好的牛奶放进去。动作间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认真。
她知道基地不缺吃的，他更不会饿着自己。但她就是想做。仿佛这样，就能打破那层他筑起的冰冷隔阂，能稍微……靠近一点那个昨晚在冷水下冲刷压抑欲望、又笨拙地给她发图片的男人。
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洛晞换好衣服，提着那个小小的保温袋，第一次独自前往Star Blade基地。
前台似乎提前接到了通知，并没有阻拦，只是目光好奇地在她和保温袋之间转了转，便恭敬地指引她前往训练区域。
基地里还很安静，大部分队员似乎还没起床。只有零星的几个工作人员在忙碌。
她走到一号训练室外，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极轻微的键盘敲击声。
她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里面传来时绪冷质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洛晞推开门。
训练室里只开了几盏灯，光线偏暗。时绪独自坐在一台电脑前，屏幕上是复杂的战术分析图。他穿着昨天那身黑色训练服，背影挺拔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手边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黑咖啡。
听到脚步声，他并没有回头，手指依旧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仿佛进来的只是普通工作人员。
洛晞停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心脏跳得有些快。她看着他的背影，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似乎是察觉到身后的沉默过于异常，时绪敲击键盘的动作顿了一下，终于缓缓转过头。
当看到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个格格不入的保温袋的洛晞时，他脸上的冷漠表情瞬间凝固，深邃的眸子里清晰地掠过一丝愕然，随即像是被什么烫到一样，猛地转了回去，只留下一个更加僵硬的背影。
空气瞬间变得尴尬而紧绷。
洛晞捏紧了保温袋的带子，鼓起勇气走上前，将袋子轻轻放在他电脑桌旁边空着的地方。
“……给你做了点早餐。”她的声音很小，带着点不自在，“……总喝咖啡对胃不好。”
时绪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有紧绷的肩线暴露了他并非无动于衷。他盯着屏幕上的战术图，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
训练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机器低沉的运行声。
洛晞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冷硬的背影，心底那点微弱的期待慢慢冷却下去，被失落取代。她果然还是太冒失了吗？
她抿了抿唇，低声道：“……那你忙，我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她的手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
“站住。”
身后传来他低沉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成功定住了她的脚步。
洛晞回过头。
时绪依旧没有转身看她，但他伸出了手，动作有些僵硬地，打开了那个保温袋。
他拿出那个用油纸包得好好的三明治，沉默地看了几秒。三明治的形状并不算特别完美，边缘甚至有点被牛奶瓶压到的痕迹。
然后，他拆开油纸，低头，咬了一口。
咀嚼的动作很慢，侧脸线条依旧冷硬，但喉结滚动吞咽的那一刻，某种坚冰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他就这样，背对着她，一口一口，沉默地吃完了整个三明治。然后又拿起那瓶温牛奶，拧开，喝了几口。
整个过程，他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看她一眼。
但洛晞站在原地，看着他吃完自己做的、或许并不合他口味的三明治，看着他喝下那瓶普通的牛奶，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填满，酸酸胀胀的。
他吃完了。
将牛奶瓶盖拧好，放回桌上。纸巾擦了擦手。
依旧没有回头。
但就在洛晞以为他还是不会理她的时候，他极其低沉地、几乎是含混地快速说了一句：
“……味道还行。”
声音很轻，很快，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甚至带着点不自在。
说完，他便立刻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电脑屏幕上，手指重新开始在键盘上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刚才那句轻飘飘的评价从未发生过。
洛晞愣在原地，看着他故作专注的侧影和微微泛红的耳根，心底那片失落瞬间被一种巨大的、汹涌的暖流冲垮。
她低下头，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轻声应道：“……嗯。”
“我……我先回去了。”
这一次，时绪没有再叫住她。
洛晞走出训练室，轻轻带上门。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她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却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那个冷硬、别扭、只会用笨拙方式表达在意的男人。
好像……真的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训练室内。
直到门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时绪敲击键盘的手指才缓缓停下。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那个空了的牛奶瓶和残留着油纸碎屑的桌面上，眸色深沉复杂。
良久，他极轻地吁出一口气，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自己的唇角。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不同于黑咖啡的、陌生的温热和甜意。
虽然极其轻微，却顽固地萦绕着，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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